月有阴晴水有头，八十老朽曾风流。今朝朱门作宾客，明日墙根争草毡。天道好轮回，报应算到头。
却说师傅王爷二人结伴离城前往灵鹫山已半月有余，途中因兴王爷骄奢成性免不了横出些叽叽咕咕磨人的事来而耽搁许久。这日傍晚，一行人恰至荒郊野岭，举目不见人烟。整日下来，车马劳顿，饮马时黥先生令小厮先骑快马头走寻个近处人家以便借宿，他与兴王爷便在车中歇息。
二人下了会儿子双陆，连了两联排句，黥先生只推说身体乏累需得静养，便推了方桌仰面躺着休息。兴王爷余兴未了央了几央，见他仍旧不理也就作罢与他一同躺下。王爷先时与黥先生并排躺在左侧自说自话，又觉脖颈落空不舒服，便掰来先生臂弯枕着，后改侧卧蜷缩在黥先生身侧。
静了没一刻，兴王爷轻推黥先生胸口，道：“好先生，还有几日罢。”
黥先生含糊回道：“咳咳……最迟后日便到。”
兴王爷应了声唔，过会儿又推问道：“好先生，我嘴里苦巴巴没滋味，那糖球还有多少？”
黥先生眉尖微蹙，轻声道：“不知今日怎么生了头痛，懒怠说话。糖在我袖子里拢着，你自己拿罢。”
兴王爷翻身爬起，从袖中摸出个小方盒子取出两丸糖豆，自己含下一颗，另一颗塞到先生嘴中，而后仍照旧躺好，道：“许是昨夜冒风走路吹着而了头，不知药箱里还有没有治风寒的药。”
黥先生合着眼接下糖球并未再答话，又觉身子边一轻，兴王爷翻坐起身开心道：“我记得还有两副，我来煮给你。”
小孩子脾性，想起来一出是一出，黥先生本不欲理会，忽而记起药箱里层里存着的东西，顿觉慌了神，暗道：原打定了注意他绝不会翻动药盒才放心大胆将那些来往信件存在那处，若叫他看见岂不要掀了天。遂道：“待仆人回来再做打算，你一个王爷怎可做烧火熬药的活计。”
兴王爷不悦，嘟囔道：“莫说烧火煮药，便在你身边日日递茶端水，扫地洗衣，我也心甘情愿。只怕我有心，有人却不领这情。”
黥先生沉默片刻转而笑道：“你又不是我买来的仆子，要你做这些作甚。”。说罢，支起半个身子扯了扯兴王爷的衣角，道：“莫要闹了，我们躺着说说话……瑾儿，帮我捏捏头可好？。”
兴王爷顿了顿倒坐回榻却仍背对着黥先生，气闷道：“那些个农夫村妇向来如此。”，兴王爷回身看着黥先生道：“寻常夫妻向来如此！”
黥先生眼不敢看向兴王爷，斥道：“王爷，你……怎可自比乡村野妇！胡闹！”，声未歇即引来一连串的咳嗽。
可这次兴王爷却没有露出惯有的乖巧表情，只一声不吭地凝视着黥先生，眸子似水深。黥先生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暗暗叫苦，只闭着眼假寐不做理会。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嘻嘻笑道：“好先生，黥公子你莫恼，我方才不过说些玩笑话。你要吃，我还不煮哩。除非……除非……”，兴王爷俯**子在先生耳边低声说了句床笫间的荤话，将自己逗得嗤嗤笑个不停。
黥先生见他再次疯疯癫癫满嘴昏话便知这事已翻篇了，暗松下口气，拍拍兴王爷的后背又再次躺下合上了眼。兴王爷顺从地跪爬到黥先生后方，将先生的头搬到自己双膝上，将他所配玉冠轻柔拆下放置在一旁，双手插入发丝中小心在他头皮上按压。黥先生不敢动弹，直挺挺的躺着，尽力配合着他的动作。随着王爷的按摩黥先生眉心渐展，心中不安却更长一层。
“先生。”，王爷忽而低声道。
黥先生忙不迭应道：“嗳。”
王爷又道：“小年。”
小年是黥先生的乳名，自“黥先生”这个诨名叫出后，这个名字再未有人知晓。这会儿王爷不知怎地忽而这般叫他，不知是存了何意。他是王爷的长辈又是个先生，原该大怒，只不过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少不得收敛性子，安静躺着静等发落。
却不料王爷又唤一声：“小年。”
黥先生只得沉声应道：“何事？”
王爷轻声道：“你该知我心意。”，他说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只是一声叹息，听起来委屈极了。
这一句，便如三月春雷惊炸起，惊弓之鸟无处藏。黥先生心中大为震撼，千言万语涌上嘴边却无从说起。他竟不知这人已陷到这般深，更觉自己罪恶深重。过了老半天，黥先生才支吾道：“自然，这是自然。”
兴王爷始终笑，眼底存着难掩地哀伤，口中却道：“哎呦呦先生可真是病糊涂啦，这般寻你开心也不恼，赶明我就要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使厉害。”
黥先生得了台阶立刻顺驴下坡婆接道：“胡闹。”
“你偏喜我胡闹。”，兴王爷说笑着，冰凉凉指尖沿着黥先生脸庞缓缓下滑，在脖颈捏了两把，冰得黥先生猛地一激灵。兴王爷见状别过脸嘻嘻笑个不停，而后捧来一个小巧精致地锡制壶，里面盛着半壶烧白。兴王爷仰头对着壶嘴先饮下半口，而后俯身贴到先生唇边，将酒渡到了他的口中。
二人一来一往间将那半壶的烧白饮尽，兴王爷仍觉心中不快，复唤车外候着的随行去寻了千年人参冰上鹿茸蝙蝠虎鞭泡成的药酒筛了一壶与二人送来。饮至半酣，兴王爷马爬至黥先生腰侧，手伸进先生衣襟下摆拨弄。却不知怎的，今日那冤家犹如软绵，揉搓反复仍不见好。黥先生双颊绯红，手覆在兴王爷手上试图制止他这荒唐行径，轻声道：“瑾儿。”，兴王爷不理，协助他宽衣解带后又伏在身上，朱唇半张，以口吮之，啧啧有声。
黥先生被逼到绝处，连声乞道：“瑾儿，莫要胡闹。”
恰在这时，却听车外探子道：“报——”
黥先生如蒙大赦，翻身坐起拍拍 兴王爷的后背，道：“讲。”
那小厮道：“前有古村，七八人家，可以借宿。”
黥先生又道：“还有多久到鹞子营？”
小厮道：“还有半日到灵鹫山。”
哐啷啷……马车在夜幕下再次缓缓启动，车中人各怀鬼胎不再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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