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冲到李赫宰楼下的时候，李东海再次颤颤巍巍拨出了那个号码。他心里想着，如果李赫宰没事，还能好端端地出现在他眼前，他一定要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心里一惊。方才准备了一路的连珠炮式问话，却在听见对面传来一阵极其沉重的呼吸声之后，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李赫宰吃了药就睡着了。他从来没睡过这么沉的一觉，连手机在枕边响了很久他都一点儿没听见。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屏幕上一通一通的消息和来电吓了一跳。李东海在找他，可李东海找不到他。他突然觉得恶心，似乎是过量服用的药物刺激了肠胃。
他抓着手机跑到马桶边，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茶米未进，吐得出来才怪。
李东海的名字这个时候再次跃然于屏幕。他划了一下，把手机举到耳边，整个人还跪在卫生间的瓷砖上，昏睡之前撞到的膝盖这会儿也疼得难耐，想说点什么，这会儿却只能发出粗重的喘息。
李东海沉默着等了他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说话，“你在哪？死了吗？”
“对不起…我在家里……”，李赫宰捂着肚子缓缓站起身来，眼前还是控制不住地眩晕。
“我不管你家里现在有没有别人，开门。”，他语气冷冰冰的，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李赫宰从脸旁拿开手机，确认了一遍现在的时间，距离第一通未接来电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难道他还在找自己？
“你说什么？”
李东海懒得解释，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见到人，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我叫你，现在，马上，过来开门。”
李赫宰心口一酸，到门口打开房门，他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泛着雾气的眼睛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全是自己。李赫宰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可他不敢眨眼，生怕扰了这份久违的波涛汹涌的重逢爱意。
他太自大了。以为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李东海已经赶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呆呆地站着不说话。
李东海准备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动了动嘴唇，“你还活着？那我走了……”，话音未落，连转身都还没来得及，就被拉进了门。动作总是快于大脑一步，可李赫宰显然高估了自己生病时的力气，与其说是他把人拉进怀里，倒不如说是自己整个人重心不稳栽倒在人家身上。
肌肤相贴，不难察觉到身上异常的热度。李东海僵了一秒，抬起手臂碰了碰李赫宰的颈侧，这才发现他还穿着昨天淋雨时穿的那身儿衣服，心脏瞬间就被揪了起来，“你……发烧了？”
李赫宰闭着眼睛箍紧了双臂，全身上下仅剩的一丝力气，全部被拿来完成这个拥抱。他的头稍稍一偏，干燥灼热的嘴唇就黏在李东海的耳后那块敏感的皮肤上，凉凉的，软软的。
李东海被他的鼻息吹得有点痒，但克制了一下没有乱动。他没见过这样意识不清醒的李赫宰，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任由人将全身重量都扑在自己身上。他倒退一点点，后背抵上了墙，这才分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李赫宰后脑勺处的头发，安抚了一下，“去医院吧。”
“没别人。”，李赫宰终于说了话，虽然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厉害。
三个字拼在一起能组出的短语，有很多。有些表达爱，有些表达歉意，有些表达思念，可他偏偏说了和这些都毫不沾边的三个字。以至于李东海下意识分不清，这是李赫宰在陈述自己，还是在质问他。李赫宰烧得迷迷糊糊，没听见回应，又赌气似的强调了一遍，“没别人。”
两重心跳声交叠在一起，音量在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李东海咽了咽涌到嗓子眼的眼泪，“去医——”
对面却突然撒了手，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卫生间。李东海的手臂还悬在半空，接着就听见难以抑制的干呕声从里面传来。心底慢慢升腾起不祥的预感，他进客厅倒了杯水，把杯子递给李赫宰的时候，沉着脸问道，“你吃什么了？”
李赫宰接过杯子，漱了口，虚弱地摇了摇头。
李东海根本不相信发烧会把人烧成这样，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可能。沉重而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涌上大脑，下一秒，他气急败坏地进了卧室，果然在床头柜上看见了那盒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他把药抽出来，发现上面空了六个格子。他紧紧攥着药盒，边缘锋利的地方都扎进了手心他也不自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赫宰面前，举着药质问他，“李赫宰，你是不是想死了？”
李赫宰还跌坐在地上，腿软地站不起来，面对愤怒的质问也无从回答，他无力地张开手臂，抬头直视李东海红红的眼睛，讨好似的笑了笑，语带哭腔地说道，“海海，我好疼啊。”
他说他好疼。
李东海从进门之后咬牙忍到现在的眼泪，终于是绷不住了。他上前一步，费力地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揽到怀里，“走，去医院。”
说话的时候嘴一张一合，眼泪滑落了进来。他尝了一口，苦的，苦得不能再苦了。
把这么大一个人送到医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医院等待化验结果的时候，李东海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顾不上擦，在通知他结果可取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小跑过去打印了出来。所幸血项没其他什么异常，只是发炎。大夫很严厉地斥责了他们随意用药的行为，轻微药物中毒事小，万一引起其他的并发症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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