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拉锯战是会消磨一些热情的。不然李东海想不通，为什么现在自己可以忍心对出现在眼前的李赫宰视而不见。
那天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即便生理反应永远早于理智那么一步。李东海吝啬地连句软话都不愿意说，只冷冷清清地叫人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爱确实已经成了自己的负担，否则他当时不会那么难受。李赫宰愣了一会儿，颓废地从床上爬起来，自责地抓了一把头发，在李东海的注视下离开了那里，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以后不会找不到我，除非我死了。”
除了他关门前扔下的这句话。
“除非我死了”，多伤人的一句情话啊。
李赫宰之前说过太多铿锵有力的情话。正因如此，李东海才肯放心令自己陷入遐想。如今，他终于是被自己的一厢情愿羞辱得无地自容。
片场距离市区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可那天以后，李赫宰差不多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片场。开始他只站得远远地看一会儿，不拍照也不说话，没人知道他是谁的粉丝。
拍戏和演话剧到底不太一样。剧本朗读会那天，除了自己以外根本没有其他演员到场的时候，李东海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台词都不读，也能算是演戏吗？当然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抱怨。他知道人家都看不惯他，只能尽最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安慰自己的时候默念一万遍，都是为了挣钱，要忍住。
私下里其实听见过很多次小群演们议论那个总来探班的男人，但也只有在她们偷偷夸李赫宰帅的时候，李东海才稍稍皱眉以示不悦，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剧组的戏快拍完了。最后几天李东海的分量越来越少，经常是早上过去了，中午就能拍完。没多少台词可背，他在房间里也呆不住。陈梦说学校放假了，想来探他的班，李东海想了想也没拒绝。
放假了啊，怪不得有人每天都来。
陈梦到的时候，李东海刚好拍完那天的戏。下了车，陈梦老远就看见了穿着戏装的李东海，蹦蹦跳跳地过去给人递水，李东海本来疲惫不堪的心情，因为看见他灿烂的笑容，难得有了点好转。两个人躲在一边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搞得周围人不得不侧目看向他们。
李东海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是故意的。他清楚自己的事情，面前这位小朋友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更不要说远处始终有个黑色的身影晃来晃去在看他们。
在李赫宰目光的监视中行动显然让人不太自在。过了一会儿，陈梦终于忍不住了，抓住李东海的袖子问道，“李老师到底是怎么了……一直在看我们，可是都不过来说话。”
李东海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抓住陈梦的肩膀把人转了个方向，贴在他身边说，“没事儿。背对着，看不见了。”
陈梦想起那天失态的李老师，又看了看现在和自己挨得很近的李东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不管怎么说，他对李东海的喜爱不假。他想，如果这样能让李东海开心一点，那他大可继续装傻下去。如果李东海需要，他毫不犹豫愿意为了他一直装下去。
少年人的爱，永远可以说得那么掷地有声。因为他信永远，他也信承诺。李东海从陈梦眼睛里能看见闪烁的光，那是他自己眼中没有的，李赫宰眼中也没有的一种，热烈直接的爱意。
他带着陈梦回了酒店，陪他在房间里吃了碗泡面，又聊了一会儿，赶在天黑之前就催着人赶紧回去。李东海看过今天的天气预报，这里晚点可能会下暴雨。近郊毕竟不比市区，片场旁边就是一座山。如果半夜因为大雨封了路，很可能会被连人带车直接困在高速公路，下都下不去，还不知道那个小土山会不会有滑坡的风险。
陈梦走了之后，李东海就一直站在酒店窗前，盯着楼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发呆。他知道那个人也在看他。那晚之后，他没再和李赫宰说过一句话。他无数次深夜从梦中惊醒以后睡不着，坐在床上反复回忆着他们的关系。
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想到最后李东海明白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抱着一点儿偷情该有的自觉。他的心掏得太快了，快到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程度。他在想，如果不是从床上开始一段关系，兴许结果还不像现在这么糟糕。
窗外突然开始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李东海收回飘远的心思，低头向下看，发现楼下的人还站在原地没动，任凭雨点肆意拍打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头发被雨水打得湿透，服服帖帖搭在前额，眼睛里也湿漉漉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李东海拉起窗帘，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他。可雨声越来越大，敲得他愈发心烦意乱。
其实，提醒他一下似乎没什么问题。
-「要下大雨了，你赶快回去。」
对面消息回得很快，几乎是在李东海刚把手机放下的时候，就收到了提示。
-「你把窗帘拉开，我想看看你，可以吗？」
李东海突然释怀地笑了。他扒开窗帘的一点点缝隙偷偷往下瞄，李赫宰正站在雨里，固执地抬着头，紧紧盯着他的窗户。他眼睛好像真的湿了，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别的。就是这么强势直接的一个人，当初逼自己分手的时候，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可现在竟然也能变得这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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