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宰在输液室里挂水时睡着了,蜷缩着身体坐在椅子里,头还固执地靠在李东海肩膀上。
李东海偏过头去看他,似乎是睡得不太踏实,睫毛微微抖动着,探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好,烧总算是退了。试完温度,他的手却没有马上放下,而是下移到李赫宰的眉心位置,替他把那里的褶皱抹平展开了。
不要痛了,好吗。
李赫宰慢慢转醒,却故意不想把头抬起来。李东海见他醒了,推了推他,“这样脖子不难受吗?”
“不,你让我靠一会儿。”,顺势把旁边的手也捉到自己手里握着。
他的指尖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输液的缘故。李东海叹了口气,由着他任性,只是非常轻声地训了他一句,“别乱动,有针呢。”
输液室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脚步声和说话声再怎么压抑,闭上眼睛听也还是喧闹。这样的环境无论如何算不得清静,可李东海的心里却是难得的平静。他抬起头,出神地盯着悬挂在高处的玻璃瓶。
那里面一滴一滴自由下落的液体,像是在下一场有节奏的雨。李东海恍惚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浮沉颠簸的大海,过去这段时间里无端生出的不甘、失望、愤怒,仿佛都助长了这场突至的雨,风浪席卷,打翻了他赖以生存的小船。海水跟着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口鼻,那个味道和眼泪无差,又苦又咸。
可就在他失去呼吸前的最后一秒,却意外得救了。因为那弯他始终注视着的,海面上的月亮。
他张开手臂对他说,他好疼。
李东海轻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得酸痛的双腿,心里估算了一下剩余的输液时间,扭头问李赫宰,“饿不饿?还想吐吗?不想的话,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饿,但是你别走。”,可怜巴巴的眼神和语气。
李东海又坐了回去,把搭在一旁的外套盖在李赫宰身上,“那等你输完再去吃吧。”
旁边输液的老人家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这两个年轻男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说是朋友的话,也显得过分亲密了。
输了液,打了退烧针的李赫宰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和精神,他注意到那道胶着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小声和李东海说道,“那个爷爷在猜我们的关系呢。”
李东海装作没有听见,只乖乖地闭目养神。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早点摊等着人家出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因为李东海一直有意避开敏感的话题不谈,反复试探几次之后,李赫宰也不敢问了。
随意吃了点清淡的东西,李赫宰执意不愿回去。李东海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打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东海的房间不大,而且只有一张单人床。折腾了一夜没睡,两个人都困得不行,李赫宰毫不客气地一头倒在了人家的床上,还邀请他过来一起躺下。李东海有点犹豫,他虽然觉得自己放下了,但这段关系,始终不该再这样不清不楚地重续。他想说点什么,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拽了过去。
还在不知所措之际,就突然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团团围住。李赫宰压着人温吞地亲吻,不算强势,而且尚在颤抖的身体还暴露了他的惶恐。尤其是李东海始终没有回应,让他觉得这个本应甜蜜的吻,变得索然无味。
他舍不得起身,可又隐约想要退却。当他终于按捺住自己的冲动,慢慢离开那个令自己恋恋不舍的薄唇时,却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一双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了。他的手撑在李东海两旁,稍微抬起了一点身子,眼神无声地询问着李东海是否可以继续。李东海没有回答,只是郑重地闭上了眼睛,追着吻了上来。
什么都没准备好。甚至李赫宰的衣服已经两天没换过,没洗过澡,也没刷过牙。
他们还是完成了这个缠绵的吻。
以后再说吧。
两个挤在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李赫宰的手有意无意地抚着李东海的腰,慢慢伸到他衣服里面,自下而上地游走,“原来就算是吃了药,也没有那么想……”
李东海警惕地隔着衣服按住了那只作恶的手,“想什么?”
“想做。”,说完下一秒,就被人踢了一脚。
这一脚正好碰到了膝盖,李赫宰吃痛地叫了一声。李东海猛地坐了起来,把他的裤腿卷起来,看见了一片淤青,心疼地问道,“怎么弄的?”
“没事,昨天烧糊涂了,在家摔了一跤。”,李赫宰无力地躺着,想把坐起来的人扯回怀里,却没扯动。
李东海梗着脖子半天都不说话。憋了好长时间才语带哭腔地开口,“李赫宰,我看是你在要我的命。”
床上的人大概没听清这句,张着嘴一呼一吸又睡着了。
李东海小心翼翼地钻回那个给自己留的怀抱,用李赫宰的胳膊把自己圈了个严丝合缝。耳朵贴在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声,听着听着,自己也困了。
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人在和他对话。
“我们什么时候重新在一起?”
“再说吧…”
爱情本是该被千刀万剐的绝情玩意儿。可,是人都贱,哪怕被剔得只剩下两具干干净净白花花的贱骨头了,也还非要交缠在一起。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明天,和很长很长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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