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麦最先发现是麦希明寻摸过来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看就知道不大确定。她举起手来摇晃招呼道：“老板——是这儿没错了！”
麦希明才加快脚步，直直地跨过门槛，“光线不一样，我看不清屋里。你们也够厉害的，这么难找的地方都能被你们找着……”
林小麦眉开眼笑地说：“老板先坐下来再说哈。你错过了柴鱼花生粥了，不过这三样可以试一试？”
麦希明直截了当地说：“哪一样是女粥？我就试试女粥就好了。”
这话说出来，就连程子华都不信，斜眼看着麦希明说：“就吃一样？不是你的作风啊？”
麦希明笑了笑说：“本来就是路过顺便打草搂兔子的……这会儿还饱着呢。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刚才去徐冀那儿，饭都没有吃就回来了啊？就算公司规定了不能蹭客户的饭，也有用餐经费啊，用不着省钱。”
程子华说：“知道啊……可是那村子路口的小饭馆，愣是没有一家能入口的。索性就把车里的零食吃了一点儿填肚子算了。”
看着他一脸认真且理所当然的样子，林小麦简直不敢相信，说：“你是真的半点儿不愿意凑合啊？”
程子华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怎么没有凑合？我不是已经凑合了一点儿零食么？”
笑了一笑，语气放得温柔了一点，说：“小麦姐，你放心好啦。我这么大个人，很会照顾自己的……我很能吃苦的。那会儿在北欧考察，我们在荒原走了一天，路上靠着煮罐头，也这么过来了。只是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我想吃得好一点，毕竟我味觉灵敏，不小心吃到难吃的东西，就很受折磨。”
林小麦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那……这儿的粥，能合你胃口么？”
程子华看着新端上来，还冒着袅袅轻烟的粥，眼睛都亮了，扶了扶眼镜道：“合胃口，那可太合胃口了！做法很粗糙，但充满了诚意。可见真正的美味不单止存在在精致的宴席厨房里，还大量存在在民间。”
这才露出了放心笑容，林小麦把垂落耳畔的长发捋到耳后，笑眯眯地说：“合胃口就好。那么我们还是来对了。”
把手里提着的两个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放，麦希明对程子华说：“我刚才还在街边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噢。这儿两种糍粑，咸的是放了嫩笋丁子和土猪肉的，我尝了，很好吃。才5毛钱一个，一个拳头大。他们说名字叫‘行船糍’，另外一种很有趣，粉团是浅蓝色的，说是用可食用蓝草所染。自己揪一块下来，然后沾粉吃，里面有发酵的味道……叫翠糍。没想到罗山这一圈地方，竟然有这么多奇怪的小吃，都蛮有特色。”
程子华一听，暂时放下了粥，去打开麦希明的两个塑料袋：“真的么？让我看看？”
林小麦拿起一碗女粥，用公勺分给麦希明，说：“百豆成良药，豆藏天地精。老人家说，一粒豆子是一颗种子，一粒种子里蕴含一整棵植物的所有精华。说是一百样豆子，也是夸张，多半也就用了黄豆红豆绿豆，全部泡软了，剥去外皮，再用来煲粥。这样就让粥的颜色保持清淡宜人了……所以用杂豆加大米煮成的罗山女粥，能强身健体，治百病……当然那是夸张了。但豆子富有营养，尤其是含有丰富蛋白质，确实很适合缺少肉食的老百姓食用。”
看了一眼眼前透着少许灰调的，如同丝绸般顺滑的罗山女粥，麦希明道了一声谢，从林小麦手里接过碗来，轻轻搅动着，只觉入手稠涩，说：“有肉香。”
林小麦笑了，说：“老板鼻子真灵。罗山女粥的粥底，是用老鸽加鸡架，不多，但也决不能少。以肉香压过豆腥味，才好入口……听说，还有一种甜口的，其实就是糖粥，天热的时候加一小节香草进去熬，消暑解毒。这儿阿婆做的是咸口，你试一试味道，看看能吃得惯不？”
吃了一口，麦希明笑着说：“哎呀，这味道果然很特别……”
跟在他后面也吃了好几口的程子华，脸上肌肉也是抖动着，说：“如果用来做婴儿食品，应该会很合适……营养丰富味道好。但万一有过敏的，也是难办……”
林小麦和林佳茵看着他们的表情，又交换了个眼神。林佳茵坏笑着说：“老板们，吃不惯么？”
程子华想了一下，说：“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我竟然有一天竟然会吃到肉味的豆子粥。这种搭配很有个性，味道难以形容，但是……好吃。”
林小麦笑了，说：“好吃，但不是吃得习惯的那种好吃，对不对？”
程子华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林小麦说，“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好吃，不过如果没有，不会到处去找。但是有一些罗山人，一段时间不吃这种女粥，就会到处找，找不到就自己动手煲。”
麦希明说：“这就是忘不掉的乡愁了……可能因为你一直呆在家里，所以没有那种情绪。就像我们经常吐槽，为什么鲱鱼罐头那样臭不可闻，但每当到了八月的第三个星期四，那些人还是会聚在郊外，蹲在溪流水旁打开鲱鱼罐头，庆祝他们的夏季盛典。”
林佳茵看着林小麦，忽然问道：“姐姐，如果是你离开了洋城，你会最想吃什么？”
林小麦眼珠子转了又转，表情变来变去，最后憋出一句：“我不告诉你。”
“什么嘛……”林佳茵不满意地拖长了声音，看了看门口坐着打瞌睡的阿婆，林佳茵扬声问：“阿婆——有没有炸虾米或兰花脆？”
阿婆应声睁开眼睛，说：“有，有。在角落的玻璃盒子里，自己拿。”
挨着角落的茶几上，一字排开四个玻璃盒子，盒子里搁着榨菜、炸虾米、兰花脆和酸豆角，旁边一摞巴掌大的小碟子整整齐齐地堆叠着。林佳茵就主动站起身来，去角落的桌子上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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