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她都来了新郑怎么还生气?难道大家不都一样吗?
所以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生气了?”嬴政沉默许久,问道。
“没有”卫熙露出微笑“我哪里有生气,我都没有吵闹”
嬴政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眉眼浅笑,温和洒脱却傲骨犹存,这人不是他只能放在房中的妻子,是能与他共谋大计的臣子,他敛了敛眸,道:“是寡人思虑不周,贸然来了新郑,连带着让明君也入了危险境地。”
“熙从未因此而怨憎,哪怕是龙潭虎穴,只要王上有吩咐,卫熙也是敢闯的,更何况只不过是一个新郑?”
卫熙敛了笑容,她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上来新郑。只顾着防着他吕不韦,怎么不想想他韩国趁机做不亏本的买卖呢?国君出国如龙入浅滩,鱼困岸上,若王上出事,臣当如何?”
嬴政是秦王,在这个王权至上的世界,她极少会与嬴政直接争执,而且嬴政也不是个会能与人争执的人,他虽年轻,却已然展现出非凡的决断力,一如当初对娶她的坚持,又如这次来韩国找韩非。
“若如此,熙儿就行当年蔺相如欲做之事。”
嬴政自认为能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君王,优秀到能做出超越先祖的功绩,若要秦国割地以救他,这是一个耻辱,即使他日后灭了韩国,也洗刷不了这个耻辱。
“我卫熙就如此得王上看重,能让你嬴政以国相托?王上怎知我以后不会为了权力行今日吕不韦所做之事,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行赵太后之事?”
卫熙哽咽道:“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嬴政很少见卫熙流泪,她这样的人似乎也本就不会流泪,咸阳宫里几位太后看她不顺眼时,她微笑以待,宫中出了事时,她冷静地想着去如何解决,她不像旁的女子一样对他抱怨,对他哭。
青年君王一时有些恍惚,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呢,不是后妃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可他看着却是如此得……心疼。
“是我的错,熙儿莫哭。”
本来之前为了谈话隐秘,他们靠的就极近,嬴政一伸手,自然就能抱住卫熙,更何况是拭泪。
“我卫熙,不想做什么太后,我要做你嬴政的臣子,我要做天下最英明君王的臣子,我要你一统七国,而不是在这里说什么行蔺相如之事!主辱臣死,就是有难,我也会在你之前。”
“好好好,”嬴政见卫熙仍在豪言壮语,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那熙儿可记住今日之言,看我嬴政成为天下最英明的君王。”
“你要记住你所说的,”卫熙仰头看着嬴政,想到后来他可能做的一些事,她道“你要成为最英明的君王,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要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江山!”
“记着呢,”嬴政对着卫熙许诺“绝不敢忘。”
“若如此,卫熙死而无憾!”卫熙泪中带笑道,若真能如此,她才真的是死而无憾。
嬴政对卫熙一向是守礼的,极少离得如此近,他看着女子近在咫尺的面容,鼻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梅花香气,想开始用了十里清嘉那株老梅树制作的香,长久以来,平静的内心竟是波澜起伏。
“尚公子!……鹤鸣先生”
盖聂的到来,打断了二人间将起的暧昧气氛。
嬴政点点头,镇定自若地为卫熙抹去泪水,卫熙躲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用手帕擦干眼泪。
盖聂神态正常,好似对此情此景根本没看到一样,只是微抖的眉毛泄露了他的心理状况,不过好似在场的两个人都没看到。
“什么事?”
“韩非先生已经被人借韩王召见的名义支开了,小庄也去了别处,我随李斯先生迷惑他人,这安危之事就只能暂时委托给鹤鸣先生还有,流火兄了,还望王上恕臣失职之罪。”
他虽然是迫不得已,可作为王上的贴身护卫,终究是擅离职守了。
“何必如此说,若没了你,寡人要如何走出新郑?不必自责。”
“是。”盖聂向不远处并肩而立的夫妻二人行礼,然后执剑离去。
风夷则轻飘飘地走来,对离去的盖聂点头致意。
商於卫府
嬴彧目前住在他母亲出嫁前的院落里。
据母亲之前所说,这是他的外祖母为其布置的,外祖母甚爱莲花,以至于这里是随处可见的莲花,种色丰富,当然最常见的是重瓣组群的碗莲,可以说是形态各异。
虽然省亲匆忙,可房屋收拾得很是整齐,摆设也和母亲记忆里几乎无甚差别,可见他的外祖父对于远嫁咸阳的女儿还是十分思念的。
“吾不喜太多人”侍女们听见脸色雪白的公子彧轻声细语道“你们先出去吧!”
“可公子,您的身体……”青萍抬头,“王后说要寸步不离的。”
白芷在十里清嘉,领罚未来,紫苑与王后身形相似,正在与卫主君详述王后交待之事,她如今被吩咐照顾好二公子,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那他留下来就好了,”说完,嬴彧指了指几乎被挤到角落里的一个小童,青萍顺着孩童的手指,目光落到那个小童身上,脸色陡然白了几分,她匆忙低头应声道:“诺”
看着一群莺莺燕燕走了出去,嬴彧大大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曦光,干净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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