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师喊出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个老杜头跟个青蛙似的一下就弹跳着上了船，他刚从水里上来居然也不累，喘都不带喘得直接朝我这处扑过来。他的眼睛瞪得圆老大，就像是被吓死的死不瞑目的尸体。
“快下水！”
这条船又窄又小，老杜头朝我猛虎扑食似的扑过来，我根本就避无可避，下水也算是唯一的方法，我赶紧屏住呼吸，把身子往后一丢，一下就落了水。
在我下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何老师原地一跳，直接跳着把船给掀翻了，发了疯的老杜头和一船痴傻失了魂的跟着翻了面的船一道，下饺子似的往水里头蹦跶，硬是把这个阴沉可怖的洞窟里搅和出了几分热闹。
我虽然是江南人，但是却是十足的旱鸭子，之前下水就不会扑腾，这次下水还是不会扑腾。我手脚都乱在水里头挥舞，忽然手上撞到了个东西，摸着像是个皮球，搂过来勉强睁眼看了看居然是个瞪着眼睛的人头，我一嗓子下意识就给喊出来了，结果没喊出声音，反倒把一大口水给呛进肚子里去了。
我挣扎地捂住喉咙，跟条鱼似的一串串一串串地吐泡泡。这时候我的腰间又被一股熟悉的力道给勒住了，我心里大大地缓了一口气——好嘛，总算他娘的有救了。
何老师拉着我浮上了水面，过了一会儿，一个一个脑袋都浮上来了。是叶赫那拉氏的那群年轻人，他们居然醒了！
有个朝着水里呸了一口：“草！这咋个动静？老杜头呢？”
另一个回答：“船翻了，船翻了！”
朱翊钧在不远处，他呼喊：“船翻了就赶紧翻回来！有什么话上去再说。”说完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我被他看得心里一紧，何老师因为从后面勒腰抱着我，所以他很自然地贴在了我耳边说话：“赶紧上船，别惊扰了它……”
不远处有一阵动静极大的扑腾声，我顺着动静看过去，发现居然是老三！我记得他是会游泳的，怎么现在这么发呲？我赶紧指着那边跟何老师说：“老三！老三在那！”
何老师带着我游过去，可快游到了的时候老三却惊慌失措地朝我们大喊：“别过来！别过来！”
我扬声朝他叫：“你他娘的啥情况！到底要不要紧！”
老三一张衰脸看起来都要哭了，他朝我说：“有蛇……尸体……”
“什么？”
我面前忽然蹿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水流滴滴答答滑落之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脸上还有一双熟悉的跟死了似的眼睛，老杜头！他到底要干嘛？
老杜头的眼睛就盯着我，脖子一晃一动好像不太舒服。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发制人直接挥着膀子朝他脸上来了一拳，啪嗒一声，我看见他的脑袋顺着我挥下的力道在虚空画了一个弧度，然后咣当一声落进了水里。
我……我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给打下来了？
我还处在不切实际的震惊之中，何老师却忽然带着我往后一划，我看到一个细长的黑影在眼前一窜就落进了水里，几个涟漪之后立马消失不见。
老三那解除了危机，哗哗地扬着水朝我们游过来：“小班长……刚刚那个……”
朱翊钧那边动作挺快，他们人多力量大，已经把翻了面的船给翻回了过来，他们站在船上朝我这边喊：“这边！快上来，快上来！”
何老师一手勒着我腰一手扳住了老三的胳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使的劲儿，反正我俩还真是被他给带得游过去了。朱翊钧真是个好人啊！他搭了把手给我，在这场湿漉漉的悲剧当中我总算还感受了一点人的体温。
大家都上来了，浑身湿透好不狼狈，上来了之后你一眼我一眼，大眼瞪小眼看得很是莫名其妙。一个出声问道：“这咋个回事？我们怎么在水里？”
又一个问：“老杜头呢？老板的尸体呢？”
朱翊钧直接把目光射向了我们，他问：“何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语气里已经有点质疑的意思了。
他身后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直接指向我跟朱翊钧说：“族长！他们铁定存了害人心，我刚刚在水里看得真真的，就是这个人一拳把老杜头的脑袋给打飞了！”
一刹那间所有目光都望向我，我骂了句娘，理直气壮：“他他妈的要是不先攻击我，我至于朝他脸上招呼吗？”
现在这对峙情况有点狗血，但是的确双方说的也都是实话，我一拳打飞了老杜头的脑袋，这不假；可他要袭击我也没错。我们两边各不退让，安静地以眼神僵持，可过了没多久这个沉默的气氛却被船底下一阵声音打断，咚咚咚，有东西在敲船底，听着像是客气的敲门声。
我一下变了脸色，又来？又来？刚刚是老杜头，现在又是个什么？
朱翊钧问何老师：“水下有什么东西？”
何老师反问了他说：“这是你们的地盘，世世代代盘踞在这的地头蛇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朱翊钧说：“这里是禁地，从没有人活着从这里头出去。”
何老师问：“既然是禁地，那为什么要引着我们一路从这走？”
朱翊钧不说话了。
一阵水声哗啦啦，是从我背后传过来的，我十分不想回头，因为我大概猜到了这阵动静是什么。果然，我背后开始有人惊呼起来：“是老板！”
“老板没死？他，他怎么自己游上来了？”
果然是那个招待所老板，他跟刚刚的老杜头一样，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冷冷环视着船上的一撮人，但是他没有青蛙跳，而是伸出了两只胳膊扶住了船板，他居然跟没事儿人似的从水里爬了上来！
他们叶赫那拉的有个人问：“是诈尸了吗？”然后在身上摸了摸，一拍脑门说，“草！坏了！符箓全给水化了。”
“在自己衣服上先画，快！”
我看着他们纷纷地在手心里划开了一道口子，用手指沾血在自己衣服上画了堆鬼画符，何老师看了一圈，眼睛盯在了勉力向船上爬着的老板身上，声音却压低了朝我轻声解释说：“玄门各宗都有自己的看家绝活，叶赫那拉氏多行禁锢之术，以血为媒介。”
我问：“这么说，他们在禁锢自己？”
何老师微一点头：“他们以为这是诈尸，所以先把自己的生命体特征给禁锢住……但是，可能没用。”
果然没用，老板爬上了船就立刻朝着最近的一个族人下了杀手，他伸着舌头跟吐杏子似的在他脖子上一咬，这人的脖子瞬间就被咬断了一大半，剩下一点点的皮肉相连也撑不住一颗顶上的脑袋，咣当一声，跟砸碎了西瓜似的污溅了满船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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