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被我喷的，把脖子缩进衣领里，看着就像只掉毛的鹌鹑，他细细的腔调里带着满盈的怯懦，蚊子叫似的跟我说道：“可这本书里描写得挺到位的…..看起来应该就是真的吧……”
看起来，看起来……我还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只好别过头，不想再看他这张让人生气的脸。
老三看到我不说他了，自觉主动地又过来拉我袖子，他轻声说：“小班长，你可别犟！鸟屎眼保不准真有其事，我在一家店里打工的时候也听一桌子人说起过……”
我抽了抽嘴角顿感无力：“你到底是打了多少店的工……”怎么还有顾客谈论这些的呢？
老杜头藏在这片芦苇荡里的船是一艘尖角尖尾的木船，船的材质是木头的，不稀奇，比较稀奇的是船体的木板上包着的一层油，有点像是凝固了的蜡，但是又不像，因为这层蜡是完全透明的，就像是我爷爷盘了十几年核桃上占着的人油一样。
我算了一下，我们这支队伍分为两个小分队，何老师带领我和老三的C大学术交流团队一共三个人，朱翊钧带领的叶赫那拉子弟军连他一共九个人。也就是说，我们总共有十二个人，还不包括船夫。
这艘船有多大呢，我目测地量了一下，三米宽十米长的样子，但因为只有肚子位置的船舱能做人，所以还得掐头去尾。我掐指一算，怎么算都不对，实在是忍不住地开口问了：“这船能坐下吗？”
老杜头听到了，本来他在弯腰曲背收拾穿上乱砸成一团的麻绳，为了解答我的疑惑，他还特意把腰直起来看向我说道：“能！能！哪个说不能的？”
朱翊钧一直在看着时间，他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好了吗？”
“好嘞！”老杜头又从淤泥里扒拉了两下，扒拉出一根顶长的竹竿，这根竹竿是真长，它一竖起来我感觉像是看到了孙悟空的定海神针金箍棒，一棒能把天给捅个窟窿。
老杜头朝我们一招手，放开嗓子拖长了尾调吼了句：“走场子嘞～！甭近身嘞～！”
我们依次在船上坐下了，朱翊钧还挺客气，让我们这一队先做，于是我就坐到了头一排，左边老三右边何老师，他两像是肉夹馍的两块饼似的夹着我这块价值连城的五花肉，我感觉到无比安心。
何老师伸手在船舱里刮了一下，蹭下了指甲盖尖尖上那一小坨的封油，他放在鼻尖下嗅了嗅，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不好！”我听到他声音低低地在我耳朵边上说，“我们坐上走阴船了。”
叶赫那拉那群小年轻在朱翊钧的指挥下也在船上坐了下来，他们动作很轻，坐下来也不说话，安静得仿佛不是活人而是当成了摆设的石头人，我背后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敢回头也不敢问，只好用眼神一直瞪着何老师。
何老师依旧是那副低低的嗓音，我跟我说道：“我之前就有点怀疑这个船夫老杜头的身份，现在知道了，‘双目分阴阳，人油船上包。’他是专门搜寻一些邪气地里意外身死人的尸体的捞尸人，做的都是半人半鬼的生意。”
他还不如不解释，他这一解释我后背上的鸡皮疙瘩算是下不去了，我拿眼神往船边上刮了刮，也压低了声音问他：“人油啊。”
何老师点了点头：“都是死人油。”
我咧了咧嘴巴，有点恶心，忍不住地闭了闭眼然后问他：“那你说的那什么捞尸人，说他做半人半鬼的生意，这是什么意思？”
何老师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定定的，好像是我戳到他那块还没痊愈的情伤了似的，我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其妙，我问了个什么大逆不道的问题吗？
好在他只是看了我一小会儿，很快把目光给别到一边儿去，语气平平淡淡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他朝我解释说：“入土为安是历来的讲究，最早可以追溯到造人的女娲身上，抔土造人总听说过吧。人死魂去，身体从泥里来也往泥里归。所以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身体放在一个阴森而不熟悉的地方的。”
我点点头，又问：“那跟消防员和公安局做的事儿也没差得了多少，为什么说捞尸人是做半人半鬼的生意？”
何老师想了想，跟我说：“还是有点区别的，消防员和公安局总不能接到被害者从地底下打上来的电话吧，如果真接到了，估计还得跟120来一场联谊。”
“你是说……”
”我是说，”何老师把话茬给接过来说道，“捞尸人是接受了死人的委托找寻他们的尸体。”
我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床头准备开航的老杜头，他那只鸟屎眼在阳光底下跟石头似的，没光泽也不会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力气的作用。
何老师把那根刮了船上抹着的死人油的指甲凑到了我鼻子下面，他说：“需要求助捞尸人的都是些意外死亡的可怜人，阳间的东西给不了，阴间的东西捞尸人又用不上，所以他们会答允捞尸人的提出的报酬——从自己尸体上炼出来的尸油，共三两九钱赠予他们。”他把手指更往我的鼻子下面凑近了些，“你闻闻。”
扑鼻而来就是恶臭，这要是尸油，估计也死了不少年了。我一巴掌推开了他的手嫌弃道：“闻什么玩意儿啊，恶心死了。”
何老师：“恶心就是了，这整条船上涂抹的都是死人尸油！这是要攒多少年，攒多少个尸体里炼出来的三两九千尸油才能抹得挥霍成这样？”
我本来还在感慨捞尸人这个职业还真他娘的瘆人，后来何老师说着说着话音就不对了，他的眼神也从我身上转而看向了站在船头的老杜头身上。这艘小船在老杜头竹撑的指挥之下已经慢慢地往芦苇荡外边飘去，老杜头就站在那，在黑土地上站着佝偻着的弯被如今在水上倒是硬生生地挺直了起来，跟雪中劲松似的傲然不屈屹立不倒。
看来老杜头只是土地上的客人，水里才是他的自在天下。
我问何老师：“你的意思是，老杜头——或者说老杜头他们师徒在这块地方捞了不少非正常死亡的尸体，这片地方死了不少人？”
喜欢我和我的体育老师请大家收藏：(www.ccxs.cc)我和我的体育老师晨晨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