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何老师形容，在他驱散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蜃气时候，我忽然发了力，推搡开老三直接走到了河边，探出了半个身子似乎是在以河做镜。但那时候暴雨还没有停，那条河又湍又急还脏的要死，怎么可能有镜面照出来？
老三叫了何老师，他们两个都是有道行在身上的，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也正是看出了这个不对劲，所以不敢贸然地有所动作，他们只好先站在一边看看我在干什么。
我在洗手。
我一边洗手一边还在说，真是脏死了，真是脏死了……
何老师在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在用自己那副平板版漠然得毫不关己的腔调，我却听得满头冷汗。
我抓着他的手问道：“你真的看到我这样了？”
何老师看了眼我俩肌肤相碰的位置，咧了咧嘴道：“我没心思骗你。”
我问他：“你知道吗，这个动作我之前一个相熟的人也经常做，他有点洁癖，而且……”
何老师抬头看向我，问我：“而且什么？”
我张了张嘴巴，两片唇瓣微一开合就感受到嘴角边上的刺痛，我上火了？还结痂了？不过我现在没啥心思放在自己的嘴角上，我跟何老师继续说道：“而且那个人已经死了，他甚至还……”
话还没说完，何老师就猜了出来：“是朱珠？”
我干巴巴地点头。
何老师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两脚后脚跟相互靠了靠就把自己的鞋给脱了，他大剌剌伸直了长腿平翘在了我的床上，背靠椅背，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找了个讲故事的好位置，然后说道：“你觉得这事儿恐怖吗？”
我差点老牛哼哼着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
何老师：“还有更恐怖的。”
我这次面子都来不及给自己掩饰好，直接以惊恐的目光朝他那边看去。
何老师说：“你洗了半天的手，忽然就卡壳不动弹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似乎还在洗，但就是没有动作。我以为你是要醒过来了，但其实不是，你的目光放在了岸边的草堆里，像一些肥沃的草里都会长一些白色的小花，矮矮嫩嫩有点像雏菊，就是雏菊没那么娇弱。你看向了草里的那些花，然后伸出手去摘它，摘下一朵之后放在嘴边上亲吻，亲吻了之后却忽然变了脸色，那么小的一朵花，你居然把它直接掷在了稀巴烂的地里，抬起你那双被旅游鞋保护得牢靠得脚发了疯地死命地践踏，一边践踏一边说；‘你不是！你不是！’”
他抬手朝着前方空气一捏，也不知捏到了个什么东西，像是在吹蒲公英种子似的朝我一吹，我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吸进了什么有毒有害的玩意，一手捂住抠鼻一手大力地挥动，我甚至觉得喉咙口像是被衔了针的蚂蚁给糟蹋着爬过，喷薄的口水夹杂进铺天盖地的咳嗽声里天翻地覆。
何老师以最快的速度收腿闪身，然后给了我一个嫌弃的眼神说：“假的。”
我咳嗽立马就停了，哎呀我觉得我的喉咙也不疼了，我问他：“真的吗？真的是假的？”
何老师：“我骗你的，我没捏东西，就是吹了口空气。”
我着急着又问：“那刚才你说我在河边做的那些……”
何老师理所当然地回我：“那些是真的。“
我一愣，瞬间有一股子被耍弄的憋屈涌上了心头，但我理智还是有的，我知道现在出手去揍这个无赖的体育老师是十分不明智的，好容易压制住了火山喷发一样的火气，我阴沉沉地回望他问道：“后来呢？”
何老师嘴角慢悠悠地勾上了镰刀锋顶似的笑，他嘴唇殷红，最近估计是血肠和韭菜炒猪肝吃多了，所以显得气血格外旺盛。
他说：“后来？”
后来我慢慢地转过身，带着一脸面如死灰的决绝，眼里却染着惊天动地的喜悦，我伸平了手臂像是悬崖峭壁上凌空而落的鹰，义无反顾地朝身后的浪涌中坠去。
我惊呼着尖叫起来：“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这和我经历的根本不一样！”
何老师望着我问道：“你经历了什么？”
我刚想说我看见你变成了个穿红衣戴假发的女装大佬，理智这根韧性十足的缰绳死死拽住了我即将悬崖坠亡的疯马，我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何老师又问：“经历了什么？”
我有点不耐烦起来：“你都说了那是因为蜃气吞吐出来的幻境，都是假的，都是我想出来的，你就不要问了。”
何老师说：“可我总觉得好像是关于我……”
我厉令喝止，眼睛往更圆更大了的去瞪：“哎！哎！你不觉得，你根本不觉得！”
“好吧，”何老师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看我一脸抗拒的模样，也没有再继续把这个话题给深入地问下去，但他又问道：“那你在水里看到什么了嘛？”
水里。
那些藤蔓又开始在我的脑海里飞舞，藤蔓枝头顶端挂着的人脸和我在河面上看到的幻象一一重合起来。
“长着人脸的藤蔓？”何老师根据我的形容在那总结。
我想了想，却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应该还被困在幻境里，幻境里的不是真实的，可能那河里什么都没有，也可能是一些水蛇。”然后我问他，“那我是怎么上来的？那水可不是安守本分的小姑娘，跳下去恐怕就上不来了。”
何老师说：“我跳下去的。”
我被他如此直接的答案给堵了个正着，说实话我还不太敢相信：“你，直接跟在我后面跳下去的？”
何老师点了点头，又把自己的大长腿给跷到床上来了，我赶忙做小伏低，伸出了两只虚握的小拳头讨好似的在他伸到我面前的腿上进行敲打按摩，“辛苦大佬！辛苦大佬！”
何老师对我的殷勤表示受用，他说：“其实你也命大，如果不是朱翊钧正巧过来，熟门熟路地正巧在附近捡到了一根长杆，我又身上正巧多穿了两件衣服能扒下来拧巴成绳子来作用，这些条件缺少一样，我不敢下水，你也得不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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