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着心，觉得脖子好像被水泥给浇灌了固定住了似的，每挪上一小点都会觉得扯住了浑身经脉的酸痛，我慢慢地转慢慢地看，眼睛总算是定在了老三痴呆呆看向的那一点。
可什么都没有。
其实人也奇怪，当你知道总有事情发生的时候，看不到事态走向才是最不想看到的一种结果。
我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慢慢地向何老师靠近，我没有转过身，但我也没有忘记身后的老三，我拐了个手肘朝他伸过去跟他说：“拉住了！”
顿了一下，老三拉住了我的手，我们两个人一起，慢慢地朝何老师那边挪过去。
何老师一动不动，似乎双脚被钉子给订在原地，成了一只田野上只能吓吓麻雀乌鸦的稻草人，我心里有点忐忑，拉着老三在离何老师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了，我咽了咽口水叫他道：“何老师……”
没人回应。
周围的水汽开始厚重起来，死死拧巴凝结在一处，似乎要干脆地变成个海绵溺死我们，我看着何老师的背影慢慢被这种浓厚的瘴气吞噬，慢慢地在我眼前消失了他的踪迹，可我却不再多嘴一句。他应该已经不是我的何老师了！这种情况已经骗不了我了，老子之前就遇到过！
老三躺在我怀里的手掌慢慢地抽了抽，我感觉他手上分泌出了一种恶心而黏稠的汁液，我赶紧把他的手一甩丢出去。在我眯眼看那道被我用了吃奶劲儿甩出的弧线时，我看到了那只被我甩出去的老三的手，居然是一条青红色的三角头蛇！
这时候，浓雾好像褪了些许，我面前又显示出了那座孤零零的土馒头坟，青白的石质牌位智商，鲜红的字像是刚从人身上剐下来的血，沾着皮肉就当了记名的笔墨，我看到那个牌位后面的那个坟包慢吞吞地裂开了一个口子，一只手慢悠悠地就从土里头伸了出来，鲜红的指甲嵌在了细长的手指上，大剌剌似乎就宣告了自己是一手能夺人性命的锋利锐器。
不管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他娘的再不跑我就是只猪！
其实我浑身已经没有多少力道了，但我还是勉力地抬起了自己发僵的双腿费劲地挪动步子，我咬牙向前跑了几步便微微回了头，我想看看那个从坟包里爬出来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追赶上来，可我回头一看，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穿着红衣的女人坐在坟头上，荡着两只穿着挂了绒球的绣花鞋的小脚在看自己颀长纤细的红指甲。
我惊魂未定，这玩意到底是人是鬼还未可知，虽然现在不追上来，但是保不准下一瞬间她就会扑过来！那红衣女人估计是看透了我心里的想法，慢悠悠地抬起脸来，她透过挡在眼前黑绸缎似的头发的间隙朝我深深地望了一眼，也就是隔着这么一个窄小的间隙，我看到了她那张像是刚吃了人的血红的嘴唇。
我心中巨震，不会错的！那眼睛，那嘴巴！就算是化成个女装大佬，我也认识他——何安何老师！
他是被附身了吗？他不是全真的挂名道士吗？
我瘫软在了地上，手伸直了往身后一撑，好歹勉强能把自己的腰给撑起一个漂亮的直角，这时候我忽然手上有什么东西在滑动，湿漉漉滑溜溜，就像是我刚刚丢出去的三角头蛇，我赶忙地低头去看，同时也把手给缩回来拼了命地晃荡，可我手里却没有什么东西，地上那块湿润的草地上按出了我的一只手印，原来是几根从水里长出来的藤蔓根条。
不知不觉我已经跑到水边了，因为暴雨而泛滥的河道狂浪地荡起了海波的气势，一浪一浪推着不要的垃圾往河边上送，这些藤蔓就是从水里被送上来的，但却不是漂浮无根的垃圾，相反，它是有根的，根在水底扎着很实在，再汹涌的潮水也再推不进这些藤蔓前进半步。
“戴悦。”
我忽然一个激灵浑身震颤，刚刚有人叫我名字，谁在叫我名字！
我赶忙地往那只破了壳的土馒头坟看去，但是坟上坐着的红衣女已经不见踪迹，我赶忙地极目四望，但是周围白色浓雾厚重，跟PM10疯狂超标的大工业城市似的，伸手还能见到五指，但是伸长手就不一定能看见了。
心被揪得很紧，我一点一点偏挪一点一点窥视，生怕错过了丁点的线索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在眼神偏到河那片的时候，我的眼角总算是捕捉到了一点红影！我以最快的速度站直后退两步，小心翼翼地探着身子望向水面。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我重心还往前偏了一点，差点地就栽进水里摔个倒插葱。
河面勉勉强强地映出了一个狼狈的身影，那张脸很熟悉，但好像好久没见到了，我想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不是朱珠的脸吗？！
我赶忙地把身子往回一缩，抚着胸口平定了一下心绪，又慢慢地往河面上看，这回更不得了，印出的是章安的脸！而且水里的倒影和我动作一摸一样，朱珠和章安的脸，是不是就印在了我的脸上？
平静的河面忽然翻涌起了暗涡，无数张人脸从暗涡深处被硬是卷上了河面，在这条宽阔的长河里忽然密密麻麻地陈列出了无数张模样各异的人脸，从上游到下游挤得严严实实，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睛死死粘着我，我觉得身上似乎有千万把刀在凌迟我的皮肉。
我狗刨似的往后腿，不对，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
何老师之前和我说，幻觉最终也只是幻觉，不讲实际不切因果，用过无法带入到正常生活之中，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我这样想着，闭了闭眼，频率差点朝150的急促呼吸暂缓了下来，我刚刚吓得耳廓里都是蜜蜂的嗡嗡声，差点把自己给搞缺氧了！脑子活动不开自然就动不了了，如今平心静气，仔细想想，我刚刚看到的东西漏斗太多，不可能是我身处的现实。
就比如......
我记得在我们来到这座孤坟之前，天降大雨，把包围着这座小岛的河水给冲的湍急污渍，河水又急又脏，我是怎样能看到它平静的倒影的？
我这样想着，再朝着河里望去，上千上万张的人脸依旧死盯着我，我走到哪处，他们的眼神便随着我的轨迹跟到哪出，我虽然心里有了底，但是被这种高仿真的人脸看着还是发怵，我弯腰随意在地上捡了颗石子投进湖里，专门瞄准着一张人脸投掷，可这颗石头砸到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没有水花也没有涟漪，悄无声息，就像是被吞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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