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掐住的脖子里发出“嗬嗬”碎音，那张和千柳样貌相似的女性面孔流露出窒息的痛苦。
“别装了，这么做又杀不死你。”
千柳坐在人影身上冷眼观看，一旦那张脸变本加厉就收紧力道。脆弱的枝条应声折断，不一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又连接完好。
那颗头颅抬起。
女性温婉的美丽脸庞满是忧愁：“那些对你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过去，你毁了‘我’的人生。”
少年的嘴角浮现浅淡弧度：“你无需知晓，倒不如说这样最好，一无所知地活着。”
老人看向他的目光隐含乞求：“世界秩序能被纠正，现在的你理解‘我’了吗？”
佐成一家，在黑市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沉默不语的安腾一族，还有很多很多从未见过的人。
“别用嘴炮浪费我泡澡时间。”面无波动的千柳反手盖住躺在浴缸一角的小苦无，等人影再吐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就将它抹消。
单纯蛮力对人影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但作为由天外陨石打造而成的特殊器具，可以说是归纳为本源之力的所有能量的克星。
对人影了来说是超过千柳本身的威胁，它定格住一张陌生脸，仓促道：“您杀死的不仅仅是我！而且没了牵制负能量不会让您轻易获得所有本源，这并不能助您实现夙愿！”
“明天就来又能怎样，无非是想抢东西。”千柳展露出“放心”的表情，“再说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莱娅放过了我，献吾他们不会介意的，我会用幸福美满覆盖他们遭受的折磨。”
那张陌生人的脸瞪大眼睛，它对神明的复苏深信不疑，却因这疯子到此为止了。
千柳微笑着点点太阳穴：“你坚信的神早在它下决定那刻就死了。”
“你不能……”
人影忽然沉默下去，仿佛已然认命，但那脸又发生变化，组成躯干四肢的深褐植物不安分地蠕动，枝条与枝条间的缝隙被另一种带刺植物穿透交织。
它向上伸展开的僵硬双臂宛如牢笼，又像拥抱。
“正如这个世界的沦陷，你再怎么努力结局都是既定的，为什么要重蹈覆辙？”
失真重叠音停顿住千柳的动作，脸上晦涩不明：“因为我想这么做。”
“是吗……”
人影长叹一声，继而轻笑。
“千柳，往下刺。”
关于重塑世界的言论，大多是千柳的猜测，可他并不认为其中混入了虚假。
在经历部分事件后骤然生出的违和感日渐清晰，直到刚才于屋顶的短暂交流，他看到了无数种不同发展。
相遇即厮杀，自己不留余地的死手，洛天的舍命攻击，精灵们的偷袭，火村针对他的狠厉……
那些一闪而过的记忆里只有他必然存在，从独自一人，到数量逐渐增加趋向现在，没有一个场景里人和精灵加起来会比现实多；又从成为众矢之的的疯狂，慢慢转化为能有人和精灵愿与他交流，更是被交付信任。
瞧，所有的经历不是一成不变的，哪怕每次经历之间的差别甚微他也绝非在重蹈覆辙。
连火村都提前察觉到了记忆的偏差，两个人的遭遇更具说服力，这还不够预示希望吗？
不停地修补历史，总能改写出皆大欢喜的结局，把此刻与不堪回首的第一次苟且历程相比，简直是天壤地别。
所以，为了更美好的，没有遗憾的未来，舍弃当下有何不可。
握紧苦无手柄，他从那张虚幻模糊的脸开始切割，专注程度却似在完成精细修补。
用解下来的一长条将地上这堆看不出人形的藤条捆绑成一茬踢到角落，想继续泡澡大业的千柳冲洗手上污秽并抹了把脸，恢复美滋滋的模样去试探水温。然而指尖的入骨凉意迫使他垮下脸，很是抗拒地深入凉水摸到排水口，重新注满一池舒适热水。
等折腾完，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浑身上下暖烘烘的千柳撩着半干头发打开门，拐个弯没走两步就撞见端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火村，精灵们横七竖八躺占不算富裕的空间，灯光下的阴影闪过一抹幽蓝，达克莱伊也在。见人出来了，铁螯龙虾和时拉比当即准备凑去，被大狼犬跟黑鲁加给半路拦截。
打算一块熬个通宵吗这是。
千柳奇怪地看一眼他们，抬手揉着糊睫毛上的细小水珠。
“你要毁掉这个世界？”
“不是要毁掉，是不得不……”开口后才反应过来的人猛地揪住胸口布料，神色大惊，“你偷看！”
一顶大帽子猝不及防扣上头，火村的冷峻眼神霎时间凝固少许，泄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是你自己声音太大。”
千柳眯起眼，话里有话的腔调十分挑战人的耐心：“门板很冻耳朵吧。”
“别转移话题。”火村有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又让被看者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你是千原千柳？”
这哪门子话题。
“废话。”咬字清晰有力的人微扬下颌，不过当他瞥到火村渗人的神情和手里出鞘的长刀，又佯装无事地矜持低头，认真思虑一番才说道，“只是脑子里多了些内容，那些说不上来的……和十几年来有区别的记忆。”
火村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竟然直接信了，看来他掌握的情报比预想中多得多，来源呢，那本笔记？
千柳还在诧异，就听火村冷漠道：“那作为人类，你也觉得玩弄世界很有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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