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睡了，回去吧。”陆一宁把U盘从笔记本上拔了下来，边关机边开口道
半点一响的座钟在十点半准时嗡嗡地敲，惊起正在防盗窗窗栏上漫步的两只家雀，翅膀在深夜里扑棱，尾羽挥在玻璃窗上闷闷一响，从两根不锈钢管间挤了出去。
书页“哗哗”了两声，盛午收起了刚刚在背的应用文句型，抬起眼看了看正收拾电脑包的陆一宁，说道：“宁哥......今天能不能一起睡啊？”
“你脚都好了，今天新的借口是什么？”
陆一宁倒也没直接拒绝，就只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等着盛午回复。盛午求人的时候眼睛格外的亮，无需再多的灯光润色，一片黑幕里自有万千繁华烟火。可毕竟盛午这样的人，还需要去求谁呢？这一切，就成了自己才能享用的独一无二。世人虽多巧作掩饰，但说到底，占有欲谁都逃不过，独占二字被攥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又岂能不心动呢？
“就是，”盛午顿了顿，“想。”
等盛午在床的另一侧扭来扭去，继而滚着滚着滚进陆一宁的被窝里的时候，陆一宁才明白盛午想的是什么。
“宁哥我冷。”
“回你自己被窝里就不冷了。”
“......我睡不着。”
“闭嘴别说话就能睡着了。”
......
盛午沉默片刻，手腕碾着棉质的床单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盖在了陆一宁的手背上。他睁着眼，含混着开口：“宁哥，你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啊？”
虽然陆一宁看出来盛午是真的不想睡，甚至想再给夜聊加个时，但还是把手抽出来，覆在了盛午的眼睛上，“把眼睛闭上，我们就聊会儿天。”
盛午乖乖闭上眼，睫毛在陆一宁手心里轻轻滑过，柔软得像是一个吻。
“在读书啊，白痴。”
盛午无奈地撇了撇嘴，“陆老师，你知道什么是把天聊死吗？”
“咳，那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就是......会想什么啊......”
十九岁，盛午在心里掰了掰手指头，离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只剩下半年了，人生正是要攀峰的时候，可他以往的路崎岖坎坷过了头，到如今，尽管年龄让他还有继续疯继续傲的资本，再往远看却是满眼的荒芜与苍凉，滋养着只一朵的绚丽妖冶的花。
“当然是想高考，想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再想想未来了。”
“那......”盛午靠着陆一宁，感觉到陆一宁胳膊的温度偏冷了，便悄悄地往被窝外挪了挪，把被子往陆一宁身上拉了拉，“你当初，想的都实现了吗？”
“嗯......差不多吧。不过本来没打算当老师的，结果第一志愿没录上。但是现在觉得，以后几十年都能遇到那么多不同性格的人——年轻的时候有你们；人到中年，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带新的学生；等我老了要退休了，我逐渐衰败的生命里还能迎来令人振奋的跳动，真的是很幸运的事吧。至于其他的......哈，那也还早呢。”
陆一宁伸出手搭到盛午的肩上，生拉硬拽地把盛午重新捞了回来，用被子把他裹住，“你别感冒了。躲什么呢，刚才不是还要钻进来？”
盛午偷偷睁开眼，去看陆一宁是不是还闭着眼，不然他怎么发现自己往外面挪了还能这么精确把自己抓回来的？冷不防陆一宁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闭眼。”
“哦。”盛午哼哼着开口。
陆一宁觉得盛午在那儿一个人赌气好笑极了，停了片刻才重新说道：“你问我这么多，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的答案？是你自己的迷茫吗？”
“是啊，”盛午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突然觉得......好像我的未来除了你......就什么都不想要了。”
陆一宁沉默了，盛午也陪着他不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手又牵到了一起，闲闲地搭在被子上。盛午的头微微斜着，额角的肌肤贴着陆一宁半干的发梢，久久也沁出一点湿意。
“其实你不用这样哄我，我不会感动的。”陆一宁的语气难得的生硬。
“我没在哄你。高考吗，现在的成绩，到时候也不至于太给你丢脸吧；去哪读什么，我也不是很在乎，只要离你近一点就好了。更何况，哪怕我一辈子庸庸碌碌又怎么样呢，总归衣食无忧，一生太平。或许失去得太多了，对于所得，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求了。所以，也就是宁哥还要我去争一争了。”盛午很是轻松地笑了笑，他知道陆一宁是什么脾性，也最明白陆一宁对自己抱着怎么样的期望，可他今晚偏偏像在凌云高峰间走钢丝的亡命徒，不怕死地妄自挑战陆一宁的底线。但其实是他有太多的真话没有告诉陆一宁了，尽管一路到今天，或许已经是一切美好甜蜜的开始，可谁又能保证这样的日子不是过一天少一天呢？
陆一宁的呼吸咫尺可闻，轻而平稳，难以猜测他的喜怒。盛午侧过脸，静静地埋进陆一宁的发间，又开口，“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没志气，可是我没什么不得不求的欲望了。真的......只有你了。”
陆一宁没有回答。盛午扯了扯嘴角，胳膊环住陆一宁的肩，将他松松拢进了自己的怀里。自己当然知道陆一宁没有睡着，但自己更不会戳穿他。毕竟，自己更明白，陆一宁不说话是不赞同自己所言，可陆一宁终归没有摆出一副师长普爱而疏离的姿态来责备他的原因，还是有喜欢自己的吧。
突然间，陆一宁挣开了盛午牵着自己的手，却不是为了拨开盛午搭在身上的那条胳膊，只很轻柔地摸了摸盛午的头，“我其实不想这么说，但是，盛午，如果你父母尚在，你本不会如此的。你小叔花了很久的时间都没成功说服你离开洛城，是你还眷恋有父母在时的回忆。我知道，你比谁都在乎温暖。你缺失的爱，由我来补上。但仅此而已。你应该按你原有的路走下去，而不是放弃。”
温热的眼泪落在裸露的肌肤上，洇湿了陆一宁的睡衣，点点斑斑，陆一宁侧过身，回抱住盛午，交颈而卧。他的唇贴着盛午的脸颊，咸涩的味道蔓延开来，“或许我有幸，是命运派来做那个能扭转你不幸的人，可哪怕不是，我也绝不是来拉你，年纪轻轻，就与日暮共沉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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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事情太多太烦了，没更新这么久，抱歉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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