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弘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想了很多，想通的很少。太阳慢慢爬上头顶，路边橱窗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然后渐渐暗下，云朵被镀上一圈柔和金光，严弘垂着头并未注意到马路对面那个坐在黑色的轿车中注视着自己的人。
齐麟难得有空，从自己的小工作室出门打了个弯来接王大头吃饭，结果却看到王大头的“好闺蜜”，在公司对面不远处路边坐着，整个人透露出落魄二字。
“怎么回事？”，齐麟指指那个黑点问道。
“没事儿，不用管他。”，王大头本意还是想留着他，毕竟一手带出来的新人用着放心，可晌午那时话都没说完就被严弘甩了面子，现在肚子里也憋着火，抱着手看着挡风玻璃，头都懒得回一下，“玻璃心，要走就走，你家庙小供奉不起这尊爷儿。”
齐麟看出王大头在置气，眼神时不时从挡风玻璃就滑到了后视镜，便道：“你不是挺喜欢这个新人的？不捞一把，王老师？”
“捞？你当吃火锅啊，齐少爷。”，王宇良将靠椅放平，躺下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忍不了就滚回舒适圈，一辈子别出来最安全。天天捞这个捞那个，捞得了一时能捞他一辈子？不如做海底捞算了……开车，吃饭去。”
齐麟闻声发动了车子，缓缓倒车。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么适应规则要么被淘汰。齐麟见多了这种初入社会因不了解而崩溃的年轻人，或者说，他们曾经也是这种年轻人啊。车轮从严弘脚边驶过，王宇良忽然坐直握住齐麟方向盘上的右手。
“嗯？”，齐麟回握住他冰冷的手。
“没事。”，王大头抽回手，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到了叫我。”
别异想天开了，没有人可以做救自己的稻草，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
回去吧，这里不是家。就像老久的齿轮忽然断掉了一个角，紧接着一切失序，那些做过的错事不断在严弘脑海翻搅，他恨不得在世上从此消失，巨大的挫败感引起的自卑将他轻轻推下了悬崖。
工作屡屡出错失职，软弱不敢反抗恶人的暴行，小心翼翼藏着不该有的喜欢。永远完不成的目标，和到不了的明天。归结起来，全是活该。
小时候他明白了世界上没有魔法和英雄，长大后又花了许多时间最终鼻青脸肿的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那些励志故事从来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后一不留神撞进了成年人的世界，谨言慎行还是讨好不来所有人，唯唯诺诺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可生活就是这样欺软怕硬，你越怕它，它越嚣张。现在他成了一个失败者，哭不出来的成年人。
辞职或许是他一时冲动却也未尝不可。他努力过，尝试过，对抗过，到最后还不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他累了，不想再折腾下去了。不如回去，回到熟悉的地方，承认自己的无能，简简单单一辈子也挺好。没希望，没未来，一眼能看到死。
债务？随他去吧。严弘自暴自弃的想，我只想回家，回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就让我堕落，随我自生自灭算了。
“大佬一，大佬一，你后天生日怎么过？”，二六板正打扫卫生忽然想起这事，拎着扫帚就跑到司纹班窗口。
司纹，杜昱，程枫三人霜打的茄子似的动作一致无精打采地趴在最后一排睡觉，程枫先听到了二六板的公鸭嗓，没好气道：“过屁。”赶走了失望的二六板。
司纹咂摸咂摸嘴，揉揉眼睛，忽然弹坐起，拉起一旁趴着睡觉的杜昱欣喜道：“小崽子，后天爸爸生日！”
杜昱昨晚从司纹家走后，不敢回家，又因为没带证件只得和程枫在校门口小宾馆凑活了一宿，隔壁屋六七个哥们通宵打扑克，吵吵嚷嚷闹的两人一夜没合眼。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举手求饶似的拜道：“寿比南山，寿比南山。”
“寿你个大头鬼，怎么不睡死你。”，司纹挥开杜昱对程枫道：“你在群里说一声，后天我请吃饭，下午四点校门口老地方，来晚的自动退群！”
“四点有点早吧。”，程枫提议道，“**点正好。”
“不行，我得回家陪严哥！”，司纹说着从程枫鄙视的视线中油然升起一股登上巅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感觉：呵，你们这些人，是不会懂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觉的。
“恶心。”，杜昱换了个边继续趴着睡觉。
“你不叫着那个妞儿？”，程枫随即趴下和杜昱头对头趴着逗她，“她也是司纹的发小吧。”
“诶对，成香呢？”，司纹指着她空荡荡的座位撇嘴道：“哥哥们，我觉得咱可能要白玩。”，说完一仰身，伸手拉住后面正在聊天女生的上衣后摆，“小姐姐，庄成香呢？”
“谁？庄……听说退学了，你不知道吗？她出了那种事……就是……。”
司纹猛然一惊还未多问忽然听见一声破音的刺耳口哨声，抬头便见那个本应该回家反省的鸟哥正安然无恙站在门口，吊儿郎当的抖着腿，满脸戏谑笑道：“呦，看看这是谁回来了，什么时候再走啊喊我来给你打包啊。”
“我想了想，就发现啊，这事情就像女人的肚子，不搞大了永远不知道多严重。”，鸟哥笑眯眯走了进来，挑衅地看着他们三人道：“这阵子啊，我老睡不着觉，怕你们翻盘，最后一狠心不如恶人做到底，唉，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总要有人背锅吧。”
“你别他妈满嘴喷粪。”，程枫阴沉着脸站起身，“你也配做个人？”
“小兄弟话可不能这样说，毕竟偷卷子泄题搞小动作的强奸犯又不是我。”，鸟哥忽然提高音量，最后三个字结结实实砸在了众人耳朵里，同学们齐齐像他们四人看来，鸟哥像是得到了满意反馈的高调演讲者，意犹未尽接着道：“就算我现在辟谣，还有谁信？你自己承认了一件，就等于承认了所有……嘶”
“去你妈的！”，程枫怒气冲天，一把单手卡住鸟哥的脖子，抬拳就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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