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宗不禁笑了：“萧萧，别逞强，有事为什么不找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言萧那时候就像只刺猬，什么都不想依靠，只在他那里窝了一晚就走了，后来也并没有找过他。
她成绩好，可又不像个好学生，只要帮那群逃课的小混混们写作业，就能跟着他们勉强应付过一天的生计，还能得到他们的庇护。
以至于后来在路上看到那个靠帮石中舟看车赚钱的小姑娘时，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不过这种日子并没过多久，那个二叔忽然叫她回去，说愿意把她的家还给她。
言萧回去了，二叔却喝得醉醺醺的，一见面就对她动手动脚：“你不是就喜欢比你大的吗，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吧，跟了我，我把房子跟钱都还给你。”
言萧又惊又惧，一边抵抗，一边摸到了能摸到的一切东西招呼了上去，台灯，书，甚至是厨房里的锅碗……
她的心底深处压着久未喷发的火山，在那一刻喷薄而出，势不可挡。
等到停下来时，那位二叔已经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她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跑出门去，瑟缩着身体，蹲在寒冬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孤立无援，终于想起找顾廷宗，后来跑去公用电话亭里，拨通他号码时声音都在抖：“顾、顾廷宗，我打死了人……”
那种惊惧感只在多年后拿刀捅黑狗的时候又涌了出来，当时她的身边是关跃，而多年前，她只能找顾廷宗。
顾廷宗来了，警察也来了。
人没死，重伤。
至今记得李正海当时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你打伤的？你才多大，能把人打成这样？”
言萧身上披着顾廷宗的西装，坐在冰冷的凳子上，回答：“我怕他强.奸我。”
顾廷宗替她解决了一切事情，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反正她赢了官司。
那时候她才发现顾廷宗很有来头，他成熟、文雅，也温和，可实际上很有手段。
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从十六岁到十八岁，顾廷宗陪在她身边两年，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她的长辈。
他帮她安置，料理她念书、生活的一切事宜，不用所谓的助手，全都亲力亲为。
等到言萧成年，他们才算真正的在一起，可是并没有多久，顾廷宗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无踪。
言萧那年刚进大学，刚刚认识裴明生，他有时候会问她：“那个总来接你的男人去哪儿了？”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不是伤心，又或是根本没有感觉，既然断了，就断得彻底点，这些陈年往事也早就尘封了。
只是有时候会回忆起养父的话：你们不合适。
不要找个不合适的男人，不管过程多吸引，不合适终究不合适。
言萧看着此刻眼前的顾廷宗，他老了，跟记忆里不一样了，实际上在这里遇到他之后，她发现自己根本也未曾了解过他。
只记得他说过自己一直独身未婚，因为没有遇到喜欢的，他说他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
她是什么样的，她没问，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从未追究过。
更没有怀念，或许是因为曾经不够刻骨。
“什么时候开始鉴定？”到最后能说的依然是这样公事公办的一句。
顾廷宗张了张嘴，似乎又咽了回去，温和地笑着说：“随你吧，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出门走了。
言萧走到床边，倒头躺上去，没两分钟就听见楼下房里的脚步声，忽然就想起裴明生说的“修罗场”三个字，自嘲地笑起来。
一夜无眠。
※
第二天一早，关跃换完药出门，正好碰上顾廷宗来找他。
“老十，伤好点没有？”
他停在门口说：“好多了。”
“那就好，”顾廷宗眼角笑出鱼尾纹：“带我转转吧。”
阳光热烈，照入营地，到处都亮得晃人眼。
关跃拿着钥匙，打开了营地边角里一间屋子的门，侧身让开。
顾廷宗走了进去。
关跃跟进去，揭开一块布，灰尘四散，下面露出几只大木箱：“东西都在这儿了，一件都没有交出去。”
顾廷宗在旁边踱着步，看了几眼，点点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木箱子里都是这些年文保组织从盗墓贼手里拦截下来的文物，有的是就地发掘出来的。
言萧来的那晚，那条说近期会过来的短信就是顾廷宗发来的，关跃早就准备好了。
“应该的。”他把布盖上。
顾廷宗笑笑：“再去那座‘陷地之城’看看吧。”
关跃点头，出去开车。
经过楼梯那儿，他特地朝阁楼上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言萧。
“怎么了？”顾廷宗在后面笑着问。
“没什么。”他拉开车门。
时间还早，营地的院子里没有其他人，顾廷宗也特地没带助力在身边，只有他们两个人上路。
车开入沙漠，走了很久后，顾廷宗开始在车上闲谈：“听说那地方是你跟言萧一起找到的？”
关跃目不斜视地盯着前路：“是。”
“言萧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顾廷宗说话时出神似的望着车窗外，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亲昵：“当初我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十几岁，如今真是女大十八变了。就是秉性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敢作敢当，对着五爷那么大一个‘国宝帮’也敢硬抗。”
关跃一言不发。
顾廷宗参与了言萧的过去，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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