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李无策给你掠阵，还会情怯？”东方永安端起杯子，笑得意味深长。“陆家家宅里那点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陆云岚尴尬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才不会帮我，你应该也领略到她的脾性，再说陆家那点事哪里用得着劳动她？有句话她也没说错，自己失去的东西自然该自己讨回来，我也不是白跟着她这些年。”
“对了，你还没说当年发生何事？”
“当年我是得了疟疾，徒刑犯一个，也不指望他们治，偏我自己不争气，走夜路时不小心摔下悬崖，他们嘛，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报了个‘病死’，李无策当时正在利州。说起来是我没那个福分。”他吸吸鼻子，“听说安字军就是从利州起事？若我能熬到利州，指不定现也是安字军一员大将呢。”陆云岚嘿笑起来，带着几分腼腆。
东方永安打趣：“我很怀疑，不过倒是可以替端木宣文分担点。”
陆云岚连忙摆手：“说笑而已，我散漫惯了。”
“还是跟着李无策舒心？”
“不是……”他涨红脸，“不说这些，我来是想问一问，关于我姐的事，她是怎么走的？走时……”
东方永安敛起笑容，将关雎宫被大火吞噬那个夜晚娓娓述来：“她与杨峥是为了掩护我们。我不知最后她是否释怀，但即便未能，想必也如她所愿，与那个她爱过又恨过的人继续纠缠下去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直至因果的尽头。”
“我以为……”
“你以为她是那种会为爱恨自戕的人吗？你阿姐比她看起来的样子要坚韧得多，不叫有负于她的人付出代价，岂肯罢休？活着才能叫仇者痛。她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免于李穆军的屠戮。”
陆云岚长长出了口气，起身作揖：“我明白了，多谢你。”离去前，东方永安出声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回陆家，还是随李无策留在安字军？”他回身：“统领有什么好建议？”她轻轻摩挲杯沿，目光仍然盯着杯中漂浮的茶沫：“陆家反正在那里，跑不了，早回去晚回去无甚差别，欠了你的总要还。然长阳那边可是不等人，你受的冤屈不想跟有些人算一算吗？”
“统领的意思？”
她却话锋一转：“你原就在京兆府任职过，若有机会再上手，当不会手忙脚乱。”陆云岚不明所以，刚想问就见她仰起头长吁一声，“这场内乱持续太久，该结束了。”不等陆云岚开口，便让他退下了。随后端木宣文入内禀报诸位将领已到，她略微点头，端木宣文吩咐军务司马将茶具、矮几、坐垫撤下，换上例会的座椅，东方永安踱步到军案后的时间，端木宣文已带着将领们入内。诸人在军案下首一一坐定，军务司马退出，将帐帘放下。
东方永安归来时，诸人便陆续前来探望过，此次是她回来后第一次正式列会。目光扫过那些不曾有多大改变的面孔，她轻松一笑：“很高兴，诸位都是老样子，粗犷、结实、黑不溜秋，土不拉几。”
众人松快地笑起来，目光柔和下去，嘴上却不饶：“很高兴，您也没大变，不过总算有点小女人的样子。”
“会不会安分一点？”
“才怪。”大帐中响起诸人心照不宣的笑声，带着满满的喜悦。
程放率先起身抱拳，诸人随后，齐刷刷大声道：“恭迎统领归来。”随后语气变得轻缓，“欢迎回家。”眉宇间非是久违的欣慰，而是一种东方永安十分心喜的如常，一如往常，就好像她从没有缺席过。
她打心眼里笑起来：“多谢你们把这个家照顾得很好。”说着抹了抹眼角，年轻的将领也跟着抹起眼角，她重新扬起嘴角，“别站着了，都坐。咱们还是快快进入正题，我怕待会儿诸位吵到半夜也吵不完。”诸人笑，她摘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往案上一放，“今日议题只有一个，就它。”万江那场动静不小的追逐后，玉扳指回到她手上，某日清晨，由一只白鸽带来，那小家伙差点成了糖片的盘中餐。至于李明珏为何没来，大约纪如不会让他犯傻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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