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放开她，攫住她的肩膀，话题结束得很快，快到东方永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好了，怒火烧完了？发泄完了？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他一脸正色看着她，“你希望我问的问题，其实都是你自己的心魔，你在心里为我炮制了那些所谓的，我应该要问的问题。没关系，既然你希望，我就替你将你心里的疑惑不安都问了，现在愿意放下芥蒂了吗？”
“什么叫我为你炮制的问题？”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心虚撇过头，“明明就是你藏起来的问题，还有，有芥蒂的是你，不是我！”
“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说清楚让你胡思乱想。”他将手按住她心口，“它还是我的，那不就行了。你不需要对任何事愧疚，你没做错你不也一直如此坚信？我希望你继续相信你自己，我喜欢的正是那个会为自己的信念奋不顾身的人。至于其他东西，我失去的那些，我不在意的，丢了就丢了，你不必为此觉得对不起我。而我在意的，自然会自己夺回来，用不着任何人负责，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真的……”真的不怪我？
“我还是生气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他的目光望向山下的城池，望向远方，“就你们都伟大，你们眼里都有大辰，我的眼里只有王座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小声道。
“我也没有怪阿易，他与四哥不都是李穆推上去的？在我失去记忆，安心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时，他正坐在那把椅子上煎熬。那把椅子是个好东西没错，但它是带刺的，这么说来，他并不比我幸运。”这里面有一点小出入，他在山村的日子也不是完全无忧无虑，想起来之前，失忆一直困扰着他，想起来之后，疑问、猜忌、不甘与责怪也一直困扰他，直到他想通那许许多多的问题。不过，都过去了，并且比起长阳的混乱、暗潮汹涌、挣扎与惊变，不足为道。
“你们的思虑比我多多了，你看。”他从她额角挑下一根发丝，在阳光下呈现纯粹的银白色，“让自己的女人忧心至此，是我的过错。”
东方永安拽下银丝：“与你无关。”是我自找的。
李明珏再次揽住她：“现在都说清楚了？可以别折磨你自己，最重要别顺带折磨我了吗？想来想去，我真的很无辜。”
“最，最多，我不再逼你问问题就是了……放手。”
“不放，我需要补偿。”
“你想怎样？”
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点点自己的唇。“咳咳。”在东方永安伸脚踢他之前，安和适时出声，“那个，你们顾虑一下我好吗？我还在呢！”他从草丛里站起，捶捶自己酸痛的腰背，“哪有你们这样强迫别人听墙角的？还要不要脸了？”被撒一嘴狗粮，他很有意见！“都说完了？说清楚了？腻歪够了？在你们你侬我侬的间隙，我已经把有些人的活干了。不用感谢我，真的，可怜的安和总是这么任劳任怨，他只是想问一句，可以走了吗？再趴下去，他的两只胳膊，就会跟他那条瘸了的腿一样。”
“放心吧。”东方永安挣脱李明珏的怀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是幸运的安和，不是可怜的安和，幸运的安和还没有失去他的腿。既然你说可以走了，不如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趴这么久，应该不会一无所获？”
安和坐下，将他那只不太灵敏的腿架到另一条腿上，指向坡下：“看见那个守卫没？他虽然拿着缉拿令，却没看过几眼，瞧那张废纸现在还折着。过去的时间里，我数过，一共有不到一百人从他跟前经过，而他盘查了不到十个，我敢肯定，那是个懒家伙。我的结论是，我们完全不需要担心，哪怕就这样大摇大摆走下去，也能顺利进城。”他昂起头颅，对自己的敏锐观察十分自豪。
“进城的盘查松懈，出城的却很严格，是为什么？”李明珏问。
“出城的跟咱们没关系吧。”
东方永安道：“说明他们对长阳发下的缉拿令不感兴趣，不管他们对什么东西更感兴趣，都说明形势要变了。”
李明珏点头：“没错。逢山城是五爪道西边的要塞，李秀是李家旁支，说他没动心思，我不信。”
“那即是说，比起我，你的处境更不妙。”
“他们不见得能认出我。”
“那也不能冒险。”
“今天我不想再跟你吵，也不想再讨论那个问题。”李明珏率先转身，“走，我们下坡，进城，没将你们送到我认为安全的地方，我是不会返回的。安和。”他吩咐，“去叫上枢渝，他才可怜，带了这么久的娃，带娃可不是件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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