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央如饥肠辘辘恶犬一口叼住送到嘴边的肥膏,尖齿还未用力,柔嫩舌尖却不经意勾到他下颏凹凸不平的烫疤,没由来一阵心惊,道:竟忘了,他这一生坎坷却也由我而生,倘若当时我没犯糊涂拦着大哥来?他一早死了何苦消受人间这般痛楚,我与杨云两条贱命岂不也可多两年残喘。因果循环,原是天意。这千错万错,竟归因于我。
庆央泄了劲,手仍僵木一般卡着段三留的脖子。段三留这呆子却将杀意误认作殷勤,心下莫名升起别样滋味,忍不住张手将庆央拥在怀中,动情道:“央哥,有我守着你,莫怕莫怕。”,这原是宫中逃难那夜庆央说与杨云的话,其中情谊他不见得能勘破几分,只因出自庆央之口,他便当个好话听在了心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庆央眼睛闪过一瞬光彩,追问道:“当真?”,话音未落,自己先叹出口气,暗道:果真到了穷途末路,竟寄希望于一疯癫子。段三留果真没有答话,只低头将脸埋在了庆央细软发间。山雨欲来,庆央发丝上冰凉湿气恰好给他滚烫的脸颊降了温,段三留只觉通体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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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雨悄无声落下,顺枯草杆滑落,瞬间洇入泥土中没了踪影。
段三留与他揾了揾腮,再度小心劝道:“哥,风冷,回去吧。”,他感到庆央冰冷的脸上有些许湿润,抬脸道:“雨,下雨。”,他望着庆央,嘴角微微上扬一副似笑非笑的艰难模样,眼神纯净如黄发稚童。
说话间,恰有一滴雨砸在了眼睫,才一眨眼便碎了。段三留撒开手揉了揉眼睛,真奇怪,雨水落进眼睛中竟会感到干涩。庆央突如其来的喜怒无常叫他再一次感到惶惶不安,他挤了挤眼,自觉委屈极了,扁着嘴嚷道:“哥,眼睛疼。”,他偷摸张开一只眼,等着庆央能像之前几次那般说几句好听的,最好还能给他买袋糖。
云又重了几层,压在头顶三寸远,压得人喘不过,压得人塌了腰身,压得人恨不能一棍子捅开这万丈黑云,管他风来雨来。
闷,闷!闷!
庆央又叹了口气,在衣服下摆随意擦了擦手,用力撕开贴在身上的段三留,才要张口胡乱敷衍过去,暴雨忽而倾盆坠下,天空如果真叫人捅了个洞一般。庆央看他还像个竹竿子似的摇摇晃晃地站着,急道:“你走呀!”
大雨模糊了视线,庆央睁不开眼睛,只听得那人含糊叫道:“一块儿,你也走,你和我……”,固执的像块石头。
庆央懒得与他费口舌,单手扯住他的衣领直向房中,不料,一搭手用力过猛险些滑跤。原来,那人却是腐草,只看着坚牢,别人稍一拉拽就能连根拔起。
进了屋,庆央才觉寒凉,方才为了方便做活只披了件小时候的长袍改的半旧比甲,那料子沾水就吸身。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就遮不得风,挡不住雨,这会子又湿哒哒裹在身上迈步也难。
庆央无奈,只得就地褪了湿冷比甲,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往被窝里钻。也不知段三留是真精明还是假愚钝,竟也学模学样跟在他身后边脱边跑,抱着肩膀直抖落。也怪这庆央多算计,恐怕湿了自己的铺盖,便自作主张抱了段三留的来暖身。可怜见,聪明反被疯癫误。那段三留一路跟到床边,想也不想便径自往自个被窝里钻,哪想着鸠占鹊巢,落人一步自个儿就没了窝。
庆央才暖回过一口热气,哪里就舍得与他人方便,两手死命守着被角,一探头,张口就向段三留鼻子尖狠咬了一口。段三留吃了痛,顿时玩心大发,翻跨上榻,定要也咬庆央的鼻子尖一口才算找补回来。疯癫子力气大,庆央怕吃亏,脑袋一缩躲进被子里当乌龟。便在这一进一退间,叫段三留逮住了空隙,冷不防将被子一掀露出里面趴着抱头求饶的白净乌龟。
咬不到鼻子尖,段三留气得直喘气,却也不敢对着那玉雕的人动粗,只抓着自个儿胳膊嘀嘀咕咕,却不知说了些什么。庆央被冻了一激灵,先时要翻身去夺被子,无奈被人压住了腰身哪里还容他折腾。庆央气道:“兔崽子,那里有床好好的你不盖,偏来抢你爹的。”
段三留也在气头,争辩道:“这原是我的!”
庆央想也不想,脱口吼道:“放屁,这原是你杨大爷的!”,话赶话说到伤心处,庆央不由怔住,慢慢捂住头塌**,好像死了一般。段三留见状不妙,慌忙撤到一旁跪坐着气也不敢出,两手搭在膝前低头伏罪。
一时无话,只听的屋外骤雨狂风,犹若鬼魅出行。
忽听见身边人打了个嚏,雪白的身儿也跟着一颤,段三留方后知后觉捏着被角罩在了庆央身上,动作轻缓好似凌霄殿里的女官持拂尘轻扫真经。饶是这般小心,还是惊动了那人。
庆央半眯着眼飞快瞥了眼段三留,背过身悄声问道:“你方才说的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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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留怪道:“什么?”
庆央道:“你说你护着我,守着我,不叫人杀了我。还要待我好,随我心,不叫我受苦受难。”,说到后半句,他双肩已控制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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