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庆央段三留二人架着杨云上了轿,自己拎着包裹却分站在了两边,一个愁容惨淡,一个神色凝重,身上都带着伤,二人一左一右宛如两尊小门神,唬得两个抬轿的低头耷眼不敢言语。抬轿的两个老汉儿刚玩完牌,老人家夜里睡不着,牌局散了场便寻思来挣点快钱,一见这仗势心中叫苦不迭。
轿头一个战战兢兢问道:“劳驾,官人往哪家去?”
庆央道:“芳草陵。”,芳草陵后便是块坟地,他不敢直说。
轿头那人一听“啊”的叫了一声,讪笑道:“那儿是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地,大夜里去那儿做什么,小官人莫来打趣老汉儿。”,说着偷瞄向庆央,见他不似在开玩笑,不由吞下口唾沫。后面那位撂下轿棍,道:“果真去那儿,我们就不干了。”
段三留接嘴道:“怕什么,短不了你的银子。”
老汉儿啐下口痰,道:“话不是这样说,要饭的不拿断头钱,我们老哥俩合起来百二十岁,好歹也在城里担了十几年的轿儿,道听途说的也知道些,那附近是盗匪据点,大夜里还不值当得为点烟钱把命搭上。”
庆央从兜里摸出个簪子上拆下来的珠子偷摸塞到轿夫手中,小声道:“老人家行个方便,到了还有。”
老汉儿向后对了个眼,搓了搓珠子塞进衣服里,道:“只到遛马街头。”
庆央心说,到了遛马街再有两刻就到了,便道:“这不碍事,老人家辛苦了。”
如此说定,才起了轿子。
凉风习习,人影晃晃,时不时遇着一两只不睡觉的猫儿,呜呜咽咽对着一行人竖着尾巴呲牙。
抬轿的缩头没话找话道:“小官人,不是老汉多嘴,看你家官人喝的站也站不稳了,三更半夜还去那儿做什么?”
庆央道:“听说我家官人之前与人定了死约定,无论如何也要去会上一面,详细并不知道。”
抬轿好奇道:“实在稀奇,你家官人姓……”
庆央眼珠子一转,道:“齐。”
抬轿的啧嘴,低声自言自语道:“刚会儿打牌,听牙婆说昨儿个皇城根替人买药时遇见个喝酒摔死的大官,也姓齐。”
庆央心下咯噔一跳,半信半疑道:“老人家你细打听,这大官可是草原人打扮?”
老汉儿小声叹道:“这哪里知道,哎,天下官一般样,睁眼闭眼酒色财。”
轿尾的那个沉声道:“诶,老赵!”
轿头那个吓得吐出半个舌头,赔笑道:“哎呦呦,喝多了酒打嘴。”,一边说一边偷摸回望二人脸色。
庆央因想起伊勒德,心中生下好大的不痛快,并不理他,老汉儿见状也识相闭了嘴。
一时无话,就这么走了小半个时辰,轿后的那个忽而哎呦怪叫一声,轿子猛地一颠停住了。段三留一把按住轿夫,道:“作甚!”
那人支吾道:“踢着石头歪了脚。”
庆央对段三留使了个眼色,道:“老人家可还能走动?”
前头的轿夫道:“不打紧,我带了跌打药,这就给你送去。”,说着撩下了轿棍,走上前从胸口掏出个布裹的扁平物件,手臂长,巴掌宽,道:“老哥,涂哪边脚?”
后头的轿夫道:“左边。”,话音不落,段三留忽而抽刀砍向轿夫。庆央急道:“混账,你做什么!”
两个轿夫同时向后一翻,其中一个纵身贴上站在左手边的庆央,裹布散开露出两柄冒着寒光的短刀。打头的轿夫抽出短刀,将其中一柄向空中一抛,道:“老哥接住!”,却听当啷一响,匕首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从半空落下。
没拿到刀的那个轿夫冷哼一声,伸手去捉庆央,呵道:“雕虫小技也敢出手。”,打头的轿夫提刀正要跟上,忽而眼前白光一闪,不及躲避,便觉右手手腕一阵剧痛,刀子当啷坠地。段三留正欲跳上前替庆央解围,锢住庆央那人威胁道:“再动扭断你的脖子!”,段三留见状,立刻调转刀尖指向受伤那人,道:“放开我哥,不然我就杀了他!”
庆央被后面的轿夫制住,段三留的刀尖又指着受伤的轿夫,两组人各不相让,一时间竟成了死局。
原来这两个轿夫早年是落草的山匪,太平年里结伴受招安做了衙役。没两年弟弟因醉酒冲撞自己上司入了狱,哥哥多方求情,不想丢了差事还连累自己一起蹲了牢房。出来后,手里没什么吃饭的家伙,跟人赊来一两银子租了顶轿子,日里夜间拉活还了债后还存下了点本钱,又倒手买卖香膏花钿做些香粉生意,日子渐渐走上正轨。
可黄鼠狼单咬病鸭子,刚回过气,又因为争高地价与官家小姐发生口角被人砸了轿子,积蓄花光才勉强逃了牢狱灾。因而对官家积怨深重,重头来过后二人再次拾起来杀人越货的断头买卖,专捡夜间出行的官家弟子。行至人迹罕见处,哥哥放暗号,弟弟停轿递刀,向来配合无比默契。
受伤轿夫低头望见染了血亮晶晶的珠子,当下明白过来啃到个硬骨茬,慌张道:“都别动!”,用讨好到近乎谄媚声音,笑道:“二位爷消气,我们老哥俩有眼无珠,不知道二位爷这般厉害,还在关公门前耍大刀。要不你看这样,不如咱们各行方便,我数三声,咱们一块放手。”
另一人哼了一声,冷声道:“轿子里装的是个死人吧。”
庆央心下一惊,停止了挣扎,那人钻空子又将手臂勒的更紧些,道:“牢里日日能闻见这种熏人死人味,呵呵……还不知道么,他们杀了人往轿子里一装,拖到荒野地再扔掉,追问起来只把抬轿的埋尸的铐了,自己倒摘得干净,当场杀人灭口也是常有的,呸,别看自己现在人模人样,论起来也只是他们手底养得狗。老实说,就算我们放行,你两个也没几日活头了。”
受伤的那个一听这话,跟着得意起来,道:“诶,对对,小兄弟,不如这样,你们交钱我们放人,咱两不相干,趁天不亮你们赶快逃出城,我们逢人问起只说没见过。”
段三留歪歪头缓缓抬起刀尖,受伤的轿夫见有门路,顿时喜出望外,神态随之松弛下来,向另一人递了个眼色,道:“还是这位小兄弟懂……”,话音戛然而止。
段三留手起刀落,老汉儿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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