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心意已决,望主君同意。明日我就带众门徒和苏奚迟离城。”
剑辉一晃,我差点吓尿。一个不会拐弯,一个凌厉霸道,两三句间就把话说到了绝路上。我祈求地望向师父,可此时他未再看我半眼了。
这里不是江湖,没有仗剑行侠不留名,更没有快意恩仇……虽然师父是好意,但打了凌景祯,拦了凌景奕,怼了李徵钰,只会让我更难做。
“可笑。”李徵钰摇了摇头。
我再装不下去傻了,从椅子上溜到地面跪着,“主、主君息怒……可否让我和风懿君单独说会儿话?”
李徵钰斜眼睨我,笑得极其狐狸,“想起来了?”
“……”我咽了口唾沫,老实点点头。
屠叶的势力虽然遭北宗所限,囿于大启南疆,但陡然与之相抗,也不划算,李徵钰还是愿留几分余地,起身道:“那你们师徒叙叙旧吧。明天西吴宫之宴,不可缺席。 ”
“是。”
李徵钰由人扶着,慢慢走到师父面前,他终究是坤元,矮了一头半,却也终究是一方之主君,多吃了二十年米,多杀了许多人,气势与师父的不同,黑沉阴森,压得人喘不过气。
“风懿君挡路,还有何事?”他问立在屋中的白衣人。
“……”
我忍着胃里的不适,爬过去轻轻揪住那沾了泥的衣摆,晃了晃。师父隐忍片刻,终是让到了一边。李徵钰这才领着女官侍从出去,坐上了那顶青灰小轿。
半晌恢复了宁静,桂茹阿姆和姚阿姆来扶我,我摇了摇头,让她俩也赶紧出去,在地上转了半圈,变成朝向师父跪着。
我不知这一生还要跪多少次, 未曾妄想过爬到那毋须下跪的地位,或许与江明棋隐居于花桥,做山野村夫,我打渔他捕猎,方能免了这些讨厌的事。
“苏奚迟,我太纵着你了!”头顶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
我缩成一团。对师父的怕,不同于对李徵钰的怕,他一发火,我总觉得还像从前那样,委屈大于畏惧,忍不住眼泪,口中也泛酸,胃里抽-搐,一张口,呕出了一堆秽物,是药汁和早膳吃下去还未消化的米粥。
从前见杂书的故事里写人被吓得连胆汁也吐出来,觉着是过实了,自己经了一次,才知道什么是真的魂飞魄散,不仅骨头全部脆掉,皮肉也僵得不像自己的。
从前凭何认为自己能在这种修罗场里活下来?又凭何能稳拿少君的位置,甚至过一把当“李徵钰”的瘾?
自诩有几分小聪明,跳来跳去,这计划那谋算,在绝对的权势压顶时,不过一个笑话罢了。凌景奕随意挑逗,凌景祯几鞭子,就可令我人仰马翻,更莫说还在喘气的李徵钰。
吐到后面,师父终是不忍,弯腰轻抚我的背脊,又递来一方染了酒气的丝巾,我迟疑了下,没有接,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嘴角,又抖着手从铜盆里舀了碳灰将秽物盖住。
“尊主……”我颓然坐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兴许什么也不用说。他日夜在门外守着我,内力极高,耳力极好,即便无意于听墙角,恐怕什么也听见了。
果然听他严厉问:“孩子是谁的?”
我一激灵,摸到肚子,好在没有什么不适,小宝……不对,是两个宝,正在生龙活虎地踢我的肚皮。不知为何,我下意识想把江明棋瞒好,没有做声。脑袋里一团浆糊,想理出头绪,却一无所获。
未见作答,师父身上腾起悍然的怒气,“苏奚迟,你在防我什么?!即便我对你有……也死心了!”
我被他吼得愣住,这一层纸终是破了。不禁掉起了眼泪。恐怕他又要说我在装可怜,在抚陵时,我的确靠哭鼻子骗了他好多怜爱,但黄天在上,我也对大哥和父亲哭鼻子撒娇,别无他心。
他对我动了歪心思,却也要怪在我身上。和凌景奕那厮一样讨厌!
我抹去脸上的眼泪,正身跪好,“今日多谢尊主解围,若您帮我保守此秘密,等我坐上主君的位置,一定重重酬谢!”
“苏奚迟!”师父更怒,平日的淡雅气度不知被丢到了哪个旮旯,“你……”
他气得在房中打转,只恨修养太好,骂不出半个字,终是拂袖而去,一扇门页都被扇得从中间裂开。他看似平和,却也执拗,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并未追逐。
桂茹阿姆跑进来将我扶起,一摸额头,已经被李徵钰刚才那一番吓得发烧了。她忙和姚阿姆给我换下被冷汗浸湿的小衣亵裤,擦了汗,额上搭条湿毛巾,我又昏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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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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