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悄悄看我，“我还是喜欢苏二哥哥这样有一说一的爽快人.......”
“.......”爽快？你是不知人心险恶。
我做贼心虚，不忍看他满是无辜的脸庞，加快脚步去撵苍耳，抽空回他：
“小公子涉世未深，令尊如此安排，也是担心你上当受骗，误入歧途。我也万万不许自家阿弟在外胡乱结交朋友的，还时常啰嗦他，益者三友.......”
“这个我也知道，孔夫子说的！”淡淡的药香从后飘来，凌若辉亦紧紧跟在我侧后，兴冲冲地接话：“友直,友谅,友多闻！”
“是了。”我点头，“话虽如此，但人心隔肚皮，出门在外还是要当心。这不，才说了几句话，小公子就被我骗了去。”
凌若辉只当玩笑话，挠了挠后脑勺，“嗯.......若是免不了，那我宁愿被哥哥你这样与我有眼缘的骗去好了！”
“.......”我讪笑，并不言语。
他却误会，连忙解释，“我不是在说你骗我，我的意思是.......”。
我也解释：“我是在想，家弟的性子若有小公子一半和软就好了。”
怎奈奚辰是上天入地、炸山放火的小煞神。
听见我夸，凌若辉脸色愈红，在我旁跳蹿蹿地蹦着，带得身上的珠子乱撞在一起，发出啪嗒脆响，忽而调皮道：“我也在想.......若是有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我微微摇头，“小公子.......”
“辉儿！”话未出口就被他打断，“哥哥叫我辉儿！”
“.......”
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我莫名觉着膈应，一不是师父那样的绝世美男子，气度出众，二不是王孙公子家，不差钱花，本该是我想法儿贴他，现在却得来如此容易，我一肚子坏水使不上，反倒不能安心。
有了疙瘩，心中就不由生出防备，我道：“小公子亲善，我却不能再失礼了。窃以为朋友贵在悃愊无华，有缘不推，无缘不攀，顺其自然就好。总好过.......”
我顿下，笑眯眯地睨了他一眼，“好过头脑一阵发热后，思之后悔，又莫名冷厌，弄得两厢尴尬。”
凌若辉一愣，反应过来后摇头不迭，“我不是头脑发热.......”
我见他模样窘迫，笑了笑，“明日小公子就知道了，怕后悔都来不及。”
“后悔不怕！”他肃然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最怕的该是小心翼翼，自衿自是，相逢却又失之交臂……”
“.......”此话倒颇有些深邃意味。我不禁回头，见他脸色已然红透，笑道：“若真是有缘，怎会失之交臂？”
你小子既然撞上来了，必得被刮下一层油来才走得掉。
前面传来苍耳的叫声，我顺势又抓住他袖子，加快脚步急赶，没走一段路，却忽觉怪异，不禁猛然顿下。
“哥哥，怎么了.......？”凌若辉没收住脚，停在我侧前方，回头疑惑地看着我，那眼神似单纯无一物，又似深不见底。
寒意从脚底升起，我打了个哆嗦，复又迈开脚步，敷衍道：“忽然想起还有其他家要查，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我需得快一些才行。”
说罢无言，我依旧牵着他，须臾转过廊亭一角，来到中庭鹅卵石铺就的甬路上，两边点了琉璃冰灯，蜿蜒至内院的垂花门下，又是与前庭不同的另一番美景。
二十几个抱着陶罐的少年挤在路边瑟瑟发抖，正是被苍耳堵住了。
“见过小公子！”
有人看见凌若辉，慌忙跪下，其他人惊闻，跟着跪倒一片，但无一例外地都把陶罐护在怀里，似里面盛着什么珍奇佳酿。
我伸头去看，陶罐里的东西冒着热气，白晃晃的，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脂膏，略有腥膻之气，不过是羊奶。
苍耳绕着打转，似有什么发现，但闻得深了，又被膻味干扰，不能很快得出个所以然，龇牙咧嘴地想钻到少年们当中，稍稍靠近又激起一阵惊慌之声，少年们你挨我、我挤你，狗鼻子再灵，也分不大开。
我对凌若辉道：“小公子，他们不认得我，可否请你让人挪到那边的空地上？”
凌若辉点点头，依言令他们过去，少年们更加惊慌，一个年龄稍大的出来求饶道：
“小公子饶命，这羊奶冷不得，出炉到出罐，多少时间都是算好了的，每天也没有多余.......莺公子要是怪罪下来，我们都.......”
他抽噎一声，又怯怯地看我，“这位公子饶命！还请您先放我们进去掺了浴桶，出来后但凭吩咐.......”
掺浴桶？原是用来洗澡的？二十几罐少说也要六十头泌乳的母羊才凑得齐，腌臜娼门如此豪奢，我不禁冷笑，没有理会。
凌若辉面露为难之色，“我四哥最喜欢莺婳，他们做事不敢有差池.......”
“无妨，由我来担。”找人的事迫在眉睫，没道理还要依着一个妓子先洗澡，我拎出从骆元魁那里拿的一道令牌，“公门办事，若有违令者，按大启律，丈五十，充为军奴。”
又从腰间拔出璧月挥了几下，吓唬道：“你们的吴妈妈已经被抓了，动作快些，或还能不耽误里面那位主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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