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妆 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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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狂徒！
我探出头，想瞧瞧这人底是个什么瓜皮，竟敢对我师父不敬！
“如何？”他却还十分悠闲，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态度更加轻蔑：“我可有这个耳福，听天下第九的琴师弹上一曲？”
“……”
闻言，我心中气极。沽名钓誉之徒用那些狗屁江湖排名来装点门面，而师父淡泊名利，从不与人攀比，也鲜少露面，根本不屑去参与排名的比拼，但偏偏有人把他的尊名不高不低地放进去，以此来抬高前面那些人的身价。
若要真正比试，师父也只会败与明日的自己！
只可惜我身子不济，没有正儿八经习过武，否则定是要上去替师父好好教训他一顿！正暗自磨牙寻思，忽然被一道光亮晃到眼睛，我不由往后退，被师父拉住手腕，才没有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那人腰间鞶革上，赫然缠着一根软金龙鳞鞭！
建兴二十一年三月十日晚，我瞒着师父和那些琴徒去州府，想搏一个出名的机会，潮期却忽然发作，被一醉酒男子轻薄，当时深思恍惚，什么都忘了，唯一清楚记得的，是一根鞭子将我紧紧绑在床上，被师傅救回去后，手腕上的勒痕，数月才消尽。
那鞭子化成灰，我也认得！如今再看见，不禁又怒又惧，喘气都有些费劲。
“勿怕。”师父神色冷了几分，语气却有安抚之意，又从晏曈手上拿过自己的白色幂篱扣在我头上。
少不更事惹下的屈辱，难以言说，这件事除了我，也只有师父知道。委屈顿上心头，我再忍不住，没出息地掉起了眼泪，“师父……”
“本尊也不知他为何会在这里。”师父皱眉，忽然拂袖，“若不自在，这就将他撵走。”
我未及反应，那身影已往楼下飘去了，腰间佩剑也出鞘，清啸一声，径直刺向堂中狂徒。
非雷非霆，铿号其声，弗震弗坠，大音无斁！
用此剑者，若非武力卓绝，难以驾驭。师父的剑法也如其人，雅正清绝，也有难以捉摸的缥缈，倏忽之间，就已和那人过了十余招。
剑身和鞭身相撞，擦出火光点点。虽说邪不压正，但那狂徒敢叫板，也不是没有两把刷子，我越看越心惊，那人身法无常，竟能在师父手下应付自如，绝非江湖上的无名之辈！
“有意思。”一瞬的间隙中，狂徒看了我一眼，笑道。
“……”我心肝儿一颤，连忙放下遮面白纱。
刀光鞭影，银辉金光，看得人眼花缭乱，师父的剑花一挽，无斁剑划到了狂徒的肩膀，却来不及欢呼，下一招时，只听呲啦一声，师父的衣袍竟也中招，被那鞭子破开好大一块！若是再近一毫，就要伤了皮肉！
“师父服用虫丹多久了？”我掀开面纱问晏曈。
“你怎么知道……”晏曈被我瞪得一愣，“不、不到一个月……”
我连忙从自己衣领上撕下一块深色的布，稍微卷了扔向楼下，“师父！”
楼下人会意，展臂接了那布条，旋身避开鞭子时，已系在自己眼睛上。
失明十余年，忽然看得见并不全然是一件好事，且那虫丹药效极慢，服用不到一个月，不能把毒素全部祛除干净，现在恐怕还看不太清明，师父又只有左眼视物，也不习惯勉强自己闭眼，所见不全，反倒会拖累耳朵的判断。
是以，用布遮住最好。
我盼着此法能有效，但观战片刻，依旧不能放心，那人的武功好似专门为对付我师父而创的，步法诡谲，鞭子的走势也十分奇怪，与正统武功招式全然相悖，有如龙蛇蜿蜒逆行，时不时还放出一两手阴招，搅扰师父剑势。
看见师父又吃了两招闷亏，我心急如焚，想了想，从雅间呲哩哐啷拖来一张凳子，将“天真”搁上去，盘腿坐下，右手投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便有声音从指间流出。
从前师父看不见，得到新剑谱，便找其他剑士读来听，我觉着无聊，心道既然有“闻歌起舞”，为何不能“听曲识招”？
宫商角徵羽文武，加上十二徽，散、泛、按音共两百余个，取其中最要紧的五十来个音，分别对应“八方”并“ 穿刺提带架压格挂崩挑撩抹云扫……”等基本招式，几番改进，捣鼓出了一套“琴剑谱”出来，把剑谱拆成几首曲子，好记不说，琴剑相合，也是一桩趣事。
师父虽说我不务正业，倒也乐意听我给他弹剑谱，自然也听得懂。
但现在我扒拉的，并非剑谱，而是那狂徒的步法和手上的招式。手指在弦上，无有阻滞，我眼观手动，还能比那人快上半步，师父对音律极为敏锐，听见了胸中有数，应对起来更加自如。
“好意领了。”无斁剑挑开那狂蛇一般的鞭子，师父的语气明显悠然许多，“只是你太久没弹过，听着难受。”
“……”
着实冤枉！我虽然谨遵师命，有两年没敢碰琴，但学琴时也是辛苦练过的，基本功好歹还在，要怪也该怪那厮的动作与音律之法相悖，毫无美感，弹出来自然不堪入耳！
声音太杂反倒会打搅，我见师父已经摸熟了那人的招式，便慢慢减少，只在要紧处拨一两个音，提醒师父注意。
那人也注意到我碍事，投来一道阴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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