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骑将领动了动头，脸总算从阴影里露出来。他竟笑了，“堂堂副州令，一条软脚虫，竟不如一小姑娘。大乾之耻，我北椿之荣啊——哈哈哈哈哈哈”
副将应声，带动在场猛虎骑都齐声重复：
“大乾之耻，北椿之荣——”
声声入耳，如刀，在千江月心上，反复剜肉。
“闭嘴！”
千江月射出一箭，落在副州令脚边。
射箭非她强项，千江月搭弓再射，小怜却啼哭着扑上来：“月姐姐不要，我奶奶也在下面！求求月姐姐不要啊！”
“让开。”
千江月冷冷的，格外平静。
她维持着架弓的姿势，不知何时，苏观棋也来到了她身后，默默无语。
马车辕座，那递出来的干粮，拿白布裹得严实，干干净净；酸酸的山楂条，甜甜的西红柿，还有那双一针一线，赶出来的厚底鞋……还有此刻，小怜歇斯底里的哭声。
千江月的手抖了。
她慢慢放下弓，脸色煞白。
“我恨，自己是个女人。”
女人，总是会心软的。即使冷心如她千江月，也还是……会心软。
苏观棋叹气，似乎早有所料，扶住了她的肩，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滋味。“我们下去吧。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待要下楼，忽闻城楼下，女人痛苦地尖叫。
是菊夫人。
猛虎骑将领，用长枪挑开了她的肚子。一枪扎准婴儿，挑于枪尖。他举起长枪。
“北椿必胜。”
副州令懵了。
菊夫人肠穿肚烂，倒在地上时，副州令还是蒙的。等菊夫人的血漫开，濡湿副州令的鞋，副州令才躲蛇一般跳开。
他问猛虎骑将领，“为什么？猛虎骑说话不作数吗！”
猛虎骑将领不以为意，还是那个答案，“当然作数。”
他横枪，那枪尖的血肉团便怼到副州令脸上——五个月的胎儿，已经有脸，小小的手指也根根分明，紧紧攥成小拳头。破碎的血肉一块块落到地上，带着黏腻，像煮糊了的一锅粥。
猛虎骑将领很满意副州令的表情，他兴奋地解释：
“正月初一，凡撤退出易州城者，猛虎骑一概不管。”
他又竖起长枪，指指渺茫的天际。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浓最深的，只是雪衬着火把的光，才造出宛如白昼的假象。
“你看看，子时过了，现在，是正月初二啊……”
他饶有兴致地怪笑起来，“正月初二，兄弟们，我们干什么？”
身后的骑兵，一呼百应。
“杀进易州，不留生灵！”
大乾，冠十四年，正月初二。
天羚十三京，易州，失陷。
猛虎骑，大摇大摆入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据说出城时，金银财宝拖在马后，珍珠断线滚了一地，都不嫌心疼。
落霞军不翼而飞，易州当真，生灵不留。
可两州之远的檀州，左尹苏我大姜，依旧按兵不动。
帝君震怒，降旨发难。而圣旨却石沉大海，并无回音。若非后来苏我大姜在半月之内，连收复五州，创下传奇战绩，苏我氏一族，早已被株连九族。
这是后话，且说当年易州，且说彼时西城楼。
苏观棋当机立断，带着千江月和小怜，奔逃下楼。
她当先跑到徐统领那宅子，狂敲大门，徐统领应门而出，拜道：“大小姐，二次拜会，不胜荣幸。”
千江月脑子一冷，前几日，苏观棋来西城门，原来，寻的是他。
观棋亮出勾月玉佩，“苏我氏家宝在此，吾命易州落霞军，护我等破围而出。”
徐统领听着城外喊杀声，轻轻抗命。“臣，不听。”
苏观棋握勾月玉佩的手一颤，她整个人都倒退几步，几曾跌倒。千江月扶住她，脸色也是悲喜难辨。
“为什么？”最后的生机如沙，从指缝间溜走，苏观棋不甘心。她推开徐统领，自己往院子里走。一汪大池塘，结着薄冰，薄冰四分五裂，从中伸出根根萧飒芦苇。
练兵场，空无一人。
苏观棋往后走，推开一间间屋子。没有人。被褥叠得豆腐一般，并无四散逃难的迹象。
她甚至不顾身份，走到茅房，看看里头有没有藏人。
“人呢？人呢？”
苏观棋有了哭腔。没有落霞军，她们杀出城就是个笑话，真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计划好的，胸有成竹的，这一刻，全破碎了。
“徐有忠！你把落霞军藏哪儿了？”
徐统领还是死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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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哪儿啦，文中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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