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原本是件挺让人感动的事，可相遇的场合不对，带给他们的就只剩尴尬了。
两人四目凝视许久，最后还是张信打破沉默。
“巧啊。你在这上班啊。”
这说话虾仁猪心，活该张信二十多了还是光棍一个。于贤干笑两声，对菜品也不介绍了，只道：“是啊，巧。那我先回去上班了，咱们有空再聊啊。”
看着他匆匆逃走的背影，张信不免有些唏嘘。于贤和他是一个宿舍的，曾经在校运动会上拿过一千五百米的冠军，也是班上打LOL技术最好的高手。在他印象里，于贤的专业水平不差，毕业时还跟着团队蹭了点项目经验，这样的应届生，按理说应该是进公司才对，怎么会在餐馆里打工了呢？哪怕这是家高级餐馆。
张信并不鄙视服务员，毕竟他自己也做过。可他都奔三的年纪居然还在做服务员，这对自己的人生就未免有些太不负责了。得知道，服务员本质上是个青春饭，它工资不高，活重，最关键的是没有尊严，只有那些不图上进，身上没有手艺的人才会被迫从事这个行业。
与于贤的偶遇，张信没有多想，因为在吃完虎皮汤圆后，下一道菜又跟着上来了。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过来，上面摆放着十二灌泡菜。
“你好，我们用了十二种各种季节的水果和蔬菜，泡制了这三款口味的泡菜出来。先生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从里面挑选三款。”
张信看了看，选择了黄瓜、藕、玉米，接着服务员三个罐子里夹出一点，放到闪着金光的铁盘子上递到张信面前，而这时另一个服务员则把之前的餐具全部撤走，给他重新换了一套新的餐具。
张信夹起藕片尝了一口。口感清脆、凉爽，但在张信嘴里和路边卖的泡菜似乎没多大区别，顶多也就是比他们好吃一点罢了。
“诶~这种地方来的太少，山猪吃不惯细糠啊。”
厨师花的心思再多，做法再精妙，张信他自认也分辨不出来，反正一口下去，好吃就完事了，也不可能像那些美食家一样，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泡菜刚被吃完，站在一边的服务员主动过来再次撤走餐具，然后又换了套新的。
张信心想，乖乖，这洗碗阿姨一天得洗多少碗啊。
又是一辆小推车，这次换了一个女服务员，她把八宝盒摆在张信面前道：“现在为您呈现的菜品是八大富贵凉菜，您可以看到我们的器具也类似于古代宫廷的八宝盒。”
张信默默听她介绍，然后花了两分钟，吃完了八个八宝盒里的凉菜。
凉菜吃完，服务员过来为张信倒了杯茶，顺便告知他下一道菜需要一点时间。
于是在等待的过程里，张信拿出手机，在梦幻西游互通版里登上小号，找宝石商人要了六套宝石。似乎因为服战团的缘故，对方没找张信索要定金，直说三天后就能到货，这倒让张信省了不少事。
“咦，张信，你在玩梦幻啊。”
于贤带着一碗汤走来，看到手机上的梦幻界面，他脸色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张信玩游戏。
“嗯。最近刚玩呢。”
适时周围的服务员仅有于贤一人，看来对方是打算让于贤专职服务自己了。
“我也玩这游戏，话说你哪个区的？我转过来，有空一起做做活动啊。”
张信点点头，把手机给他看了一眼。他看着这碗晶莹剔透，带着胶质感的浓汤，笑着让他给自己介绍一遍。
“哦，这个叫锦绣酸辣汤，是用青花椒熬制的。这些黑色的珠子是用分子料理的手法制作成的醋珠，咬下去，里面的汁水就会在你嘴里爆开，让你尝到酸辣的口感。”
张信尝了一口，的确如此，便轻笑道：“你在这呆多久啦，业务蛮熟练的嘛。”
“唉~呆了是有段年头了。”于贤轻叹一声道：“当初毕业了，我本以为自己能顺利进个小公司。可到面试了，我才知道，你在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屁用都没有。你以为的项目经验，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你以为自己熟练掌握的框架结构，在人家那里却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面试始终没过，眼看着生活费一点点减少，又不好意思开口找家里人要，没办法，就只好找了家餐馆打工，每天累死累活的，渐渐也就适应了这种生活。”
“现在再要我把当初丢下的东西捡起来，说实话，我都没那个精力了。现在我啊，就只想着在这攒钱，等攒个几万块了，就回老家尝试开个早餐摊子，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适时，他起身接过女服务员手里的一根蟹腿。
“秘制香辣帝王蟹，尝尝，这道菜在我们这好评率蛮高的。”
蟹肉是剥好的，并且经过处理。老实说张信还是头一次用刀叉吃蟹腿，感觉蛮新奇的。
尝了一口，蟹肉很嫩，表面似乎还刷过一层豆瓣酱，吃进嘴里，还带有些许回甜。
“是挺不错的。”张信点头，这道菜确实是好吃，就是分量少了点。
张信截下一块蟹肉放盘里道：“你也来尝尝？”
“不了不了，我上班呢，哪能吃客人的东西。你要真想请我，就等我下班后咱们一起去大排档吃顿烧烤就好了。”
于贤连连拒绝，张信只好把蟹肉收了回来。
“张信，你真的是发财了啊。现在在哪上班呢，大家都是老同学了，不介意带我一个吧？”
“我发什么财呢，现在就是无业游民一个，收入还没你高呢。你看看，我这身衣服像是发财的人会穿的吗？”
张信轻笑几句岔开了话题，但于贤不以为意。
没发财会跑来这里？得知道这一顿饭钱就是自己两三个月的工资啊！
张信怕他不信，便又补了一句。“我要回老家了，就想着在临走前出来潇洒一回。所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花的都是这几年打拼下来的存款，这吃起来啊，我自己心里也疼。”
于贤将信将疑，也没再打听张信的情况，他就像一个普通的服务生那样，详细的为张信介绍着一道道菜肴。
这是张信吃的最久的一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
出了大门，在于贤的目送下，他摸着肚子往公交车站走去。心里只感慨着高级餐厅和普通餐厅最大的区别就是，它能把一道菜做成你吃不起的样子再端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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