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深接到封亿电话时，三十万字的论文，刚好点上最后一个句号。
他小心翼翼地保存，努力撑起疲倦沉重的眼皮，在桌面反复确认，然后，慢慢地掏出U盘，再慢慢地移存。
封亿的来电响了很久。通常不会响这么久的。不，通常根本不会打来。
手机屏幕弹出一条微信：十点，象明公馆。
李云深像往常一样，点开，机械输入“好的”，退出。只是这次，他手指微微发抖。
从图书馆出来，张瑜的车已经在等他。又是一辆新车。李云深难得对封亿的车有印象，那晚，他在封亿给童楚星的微信里看过这辆车的图片，还有一句话：宝贝儿，喜欢吗，送给你。
接下来，封亿理所当然扒下他的内裤时，李云深不知怎么，突然就反抗起来。封亿不明白，不满他的忤逆，上去就是一耳光。
外加一句话。老子上你是给你脸，在我面前还想立什么牌坊！
后续就是，李云深乖巧地抱着自己的牌坊，滚回学校。听张瑜讲，封亿那晚气得失眠到凌晨四点。
车上，张瑜就劝他，“阿亿脾气不好，但对你，还是疼归疼，护归护。你看，知道你不高兴他送童楚星车，转头，就说送给你了。”
李云深笑了。他低头，摩挲着空荡荡的无名指，一下一下。
他可不是护着自己。毕竟，他和唐珊还没能成功离婚。他还没在唐家站稳脚跟，他还没给童楚星铺好后路。
封亿是被当作家族交易的筹码，送进唐家的。唐珊爱他，大学时，爱到不可自拔，无怨无悔；到现在，满芳孤心，仅剩冰冷的仇恨。
封亿婚后第二年，取得唐家长辈的信任和支持，在娱乐圈由一个不温不火的模特，摇身一变，跻身一线新星。唐家朝外送钱的时代结束，封亿的商业价值愈发突出，加上和豪门千金神仙眷侣般的爱情童话，更是博得一片称好。
封亿在攒钱，攒一辈子的钱。他要离婚，要退出娱乐圈，他想带童楚星远走高飞，他心里只有童楚星。
封亿想了个办法。很龌蹉，很豁得出去的办法。他找了李云深当小三，故意刺激唐珊，逼她主动提离婚。
按唐珊的话，本是个人，非当自己是狗。
唐珊恨他。但从来没有把这一切告诉任何人。她利用唐家权势垄断了不良居心的小家媒体，堵住了他们的嘴。
她不离婚。她不甘心以这种，被丈夫蓄意“三”儿的理由，沦为笑柄。就这样，貌合神离，竟过了五年。
李云深没觉得自己比唐珊高贵到哪儿去。在封亿那里，他俩都是工具。都是取悦童楚星的工具。
李云深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面，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爱童楚星，为什么找我。
封亿说得还挺有道理。阿楚不能背负小三的头衔，多难听啊。
李云深就笑了。他还以为封亿不懂什么叫难看，什么是难听。他只在童楚星面前，才懂。
九点半，车子停在象明公馆门口。张瑜将副驾驶的一个礼盒递给他，“阿亿送你的，让你换上。”
李云深没什么反应，接过，“童楚星又不喜欢了？”
封亿会给童楚星买很多礼物，通常一半会被原封不动打回。封亿不高兴，干脆贱送李云深。
然后，看着李云深戴着本该属于童楚星的手表，穿着本该属于他的衣服，那一晚，封亿就会在床上发疯。
他得不到童楚星，在睡李云深时，他会幻想这个人是他的阿楚，他会在李云深痛得嗓子都裂开，**滚出血时，沙哑着声，附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地喃，阿楚，阿楚。
李云深打开盒子，是一件浅灰色的缎面衬衣。袖口里面，缝了颗星星。
李云深自顾笑了笑，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换上。而是叠得整齐，重新装了回去，提起，下车，合上车门。
提着礼盒的手指，暗暗收拢。
李云深出现在封亿面前时，这位大明星，入赘的名门望族，正靠在床头，一手握红酒，一手翻着Pad，看剧本。
见他依旧穿着那身素不拉擦，领口都洗褪色的衬衣，先是一愣，随即，气便不打一处来。
封亿脾气很差。他在聚光灯下永远在笑，在童楚星面前永远不会皱眉。他的所有不满，愤怒，乖张，任性都发泄给了李云深。
他不打唐珊，也不会明面和她开撕。他在唐家，在工作，在童楚星面前，一直都在压抑自己。因此，在李云深这里，他爆发了。
封亿干脆不看他，手指划着Pad屏幕，“洗个澡，换上。”
李云深把礼盒轻轻地放在桌上，站在卧室门口，并不进去，“封亿，我想和你谈谈。”
封亿抬起眼，脸色微变。李云深从来都叫他阿亿。
封亿脸色暗了下来。他眉毛线条很硬，很锋。动怒时，挺恐怖的。
“快去洗澡，”他忍了下来。今天，童楚星破天荒地给他发了消息：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几个字，支撑起封亿一整天，甚至好几天的快乐。
这么一想，他就懒得跟李云深发火，抿了口酒，“托阿楚的福，我今天心情好，不折腾你。乖，快去换上。”
李云深站着不动，深吸几口气，犹豫，煎熬了好几天，终是说了出来。“封亿，我想终止这段关系。所以，来和你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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