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骰面的点数上，似乎在计算什么。片刻，他捉起两枚骰子，投出了两个点数，眉毛挑动了一下，向左手边的书架望了过去。
顺着他的目光，俐俐看见了整整齐齐的一排印刷本。
“那是什么？”她问。
“TRPG模组。”他喝了一口可乐，“我写的。”
模组是剧本的意思。俐俐不禁讶然。她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惊讶地发现署名是YOMU（咏）——她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有想到本尊是眼前的少年。
“……你写的？”
“嗯。”咏指了指一整面书架，“都是我的。”
俐俐在内心惊叹，旋即开始反省——她先前不该有“咏比不上他的哥哥”的想法，他们是不同类型的天才。
“我可以买一本吗？”
咏想了想，抽走她手里的书册，走到书架边，换了另一本回来：“读这个。”
俐俐接过书册，承诺道：“我会好好读的。”她顿了顿，“你喜欢写作？”
“还好。”他扔出骰子，看了一眼点数，眼睛眯了一下，“喜欢掷骰子，很有趣。”
“你经常用掷骰子的方式做决定吗？”
毫不意外地，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为什么喜欢写模组？”
“可以决定玩家的命运。”咏说，“不论玩家怎样行动、骰运如何，他们都在逃不出我的掌控。”
俐俐点点头：“你哥哥呢？他和你一样吗？”
咏不意外话题的转折，或者说，他向来表情不多。“不一样，他喜欢通关。”
“通关？”
“嗯。不论出现什么障碍，他都想要找出通关，不，完美通关的方法。他很享受。”
俐俐思索了一会儿，切入了正题：“我今天来，是为了你哥哥的事。”
“我知道。”咏说，“你可以问，这里没有别人。”
“家里不可以吗？”
“父亲不喜欢小进。如果我说了什么，管家会告诉他。”
兄弟的关系倒是……意外地亲密。俐俐有些惊讶。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她前倾身体，“在你看来，‘小进’是……坏人吗？”
这是她心里扎着的一根刺——叫作深野进的医生，主导了柊人的最后一场手术。虽然尚存着部分疑点，柊人的死亡与他密切相关，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俐俐不想妄自认定什么，所以她需要证言、证据。即便只是亲近之人的三言两语，如果她能对深野进多一点了解……
咏喝完了一罐可乐，捏扁空罐，扔进垃圾桶里，不紧不慢地开口：“小进涉嫌了犯罪，对吧？你想听我说什么？假如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俐俐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
“你误会了。”她说，“这不是作为刑警的询问。现在……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请教你的意见。”她顿了顿，“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拜托了。”
深野咏有些意外。他顿住了拿可乐的动作，盯着俐俐的脸，似乎在忖度着她话中的真实性。
片刻，他收回了目光。
“……我刚才也说了。小进追求的是，‘完美通关’的快感。”
俐俐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一旦出现了牺牲，就不能算是‘完美’了。”他淡淡道，“这就是我的想法了。”
俐俐默然了一会儿，抬起头，朝他微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不是你期待的答案。”
“只要是你真实的想法，这就是我期待的答案。”她微微一笑，“闲聊结束了。现在是‘国际刑警’的问询时间。”
说着，她从包里取出了一份旧报纸，展开，推到了深野咏的面前。
十一年前的火灾报道，起因是宝可梦打破了炉灶，引发了煤气爆炸。虽然火势及时得到了控制，没有造成太大的财产损失，男主人却受到了惊吓，心脏病当场发作，没能抢救过来。
情节简单的意外事故，当时引发了不少关注，因为报纸上刊登的始作俑者是两只拉鲁拉丝——说得确切一些，两只少见的、蓝色的拉鲁拉丝。
“我知道你那时很小。”俐俐点了点刊登的照片，“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哥哥是否饲养过两只异色的拉鲁拉丝？”
“是，我有印象。”咏回答得很快，“Hayato把它们托付给了他。”
俐俐愣了一下：“Hayato？”
“有人死在了火灾里。”咏伸出手指，在“青叶”二字上打了一个圈，“Hayato是那个人的儿子。”
俐俐的脑子当即乱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她的内心浮出了奇妙的预感。
“Hayato……为什么把拉鲁拉丝们托付给你哥哥？”她本能地发问，“他是什么人？”
“因为它们有问题，而小进可以治疗它们。至于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可你知道他的名字。”
“偶然听到了一次，小进说的。”咏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该怎么写。”
名字？青叶Hayato……
一道闪电划过俐俐的大脑，震得她浑身一颤。
青叶Hayato。写作读音是Aoba Hayato。
进一步缩写的话……
A.HA。熟悉的通讯名称。
它属于西利尔。
他们没有在桌游馆停留太久。十五分钟后，俐俐在前台结账，买下了咏推荐的书册。二人从楼梯走到地面上，面前赫然是一条步行街。时间已过了四点，正是放学时间，四处可见身着制服的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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