俐俐在走廊上大步流星地奔跑，一时吸引目光无数，而她视而不见，兀自冲进了后院。
难得阳光正好，也正如她所预想的，多兰医生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单。她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从被子后探出头来：“R小姐……？”
俐俐停下脚步，稍作喘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
“原来如此，深野君啊。”多兰医生在转椅上坐下，从抽屉的底层抽出一个积灰的文件袋，戴上眼镜开始翻看，“那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啊。几年前……大概是十年前的时候吧，他常来这里，说这里安安静静的，他很喜欢。”
“他很厉害吗？”
“是啊，不光是理论知识，动手能力也相当优秀。”文件袋里是学生的登记表，纸质已经显得老旧了，多兰医生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他非常专业，尤其是在生物医学方面，这里也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患，他在我很放心。”
生物医学？俐俐一下子察觉到了某一处的违和感，下一秒，她陡然绷紧了脸色。
“……请容我问一句，”她死死攥住手心，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声音，“他在生物医学方面非常专业，那么，人体医学呢？”
她的问题让多兰医生有些疑惑，但她还是认真地思考，认真地答道：“也不是一无所知，简单的小手术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当然谈不上精通了。”
“如果有事关生死的大手术，您会让他参与吗？”
“不会啊。”她回答得果断，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人手不够，让他打打下手也未尝不可。”
“您会让他担任主刀医生吗？”
“那是不可能的。”医生一下子笑了，“即便是他，也是不可能的。”顿了顿，有些诧异地看向银发的姑娘，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对方的神色有些阴郁，“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不，没什么。”俐俐抬起头来，表情已经克制了许多，她甚至扬起嘴角，眉眼都笑得弯起来：“是我职业病犯了。”
笑着说话的同时，她把双手背在身后，用右手紧紧地掐住了左手腕。
深野进……根本没有担任主刀医师的资格。那么，他为什么能以主刀医师身份参与柊人的急救手术？
那可是……性命攸关的手术啊！
俐俐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血液在皮肤下静静地燃烧起来，她的心脏因灼烧而疼痛，她甚至再度有了流泪的冲动——但是不行，至少不是现在。
“啊，找到了。”
多兰医生的声音及时截断了她的思绪，一张泛黄的纸被递了过来，正是深野进的手写学生档案。俐俐粗略地瞄了一眼，迅速地在心里圈出了重点——个人手机和家庭电话，漂亮的字迹也值得关注的地方，此外，照片和汉森先生传来的档案一样，用的是儿童时期的证件照，她认为这是刻意为之。
“我能带走它吗？”
“当然，请便。”
俐俐小心地把档案卷了起来。
“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您——纪念用的照片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启用的？”
“照片墙？”多兰医生想了想，“有十几年了。”她顿了顿，“你还没有见过它吧？几乎快要被贴满了，看起来非常壮观。”
壮观？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您认为，我有可能在那里找到深野君的相片吗？”
“呃……”多兰医生惊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她注视了俐俐一会儿，慎重地答道：“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
“那么，请让我试试看。”
女生的目光变得异常笃定，但多兰医生还是忍不住提醒：“会很花时间哦？”
“没关系。”她摇摇头，微笑起来，“就当作……修身养性好了。”
医生一时有些愣，停顿了几秒，摇头轻笑起来。
“为你加油。”她说，“你真的很努力啊。”
结合证言与证件照推测，深野是容貌清秀的少年，碧发碧眼，眼窝深邃，看起来文气十足，给人深不可测之感——外貌辨识度足够高，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难得的幸运之处。
托帕用念力将墙上的相片一扫而下，在地上堆成高达一米的一摞，被几只宝可梦共同分担着搬回了房间。之后就是重复的机械性劳动了，但俐俐对此并不介意。近来的信息量实在太过繁杂，她的确需要一些整理思绪的时间。
她手上翻看着一张张相片，脑中则在拟着To Do List，把所有的要事依照轻重缓急一一罗列，悲催地发现她的时间的确不多了——在后天晚上之前，她必须啃完一整本实验记录，否则就赶不上向大吾请教。这样一来，她必须预留出至少一天半的时间，也就是说，明天中午之前，相片的筛查工作必须全部结束。
俐俐抬手看了看表，时间是晚上十点过五分。今晚她得熬一熬了。
她起身为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回桌前的时候，恍然回忆起了理论考试前的复习生活，和当下状况真是异曲同工。
这种不同于执行任务的紧张刺激感，没想到在毕业三年后还能有幸体会。她叹了口气，哑然失笑。
次日的清晨五点，俐俐看完了千百张相片，收获是其中的两张，都是深野不慎入镜的照片。一张侧脸，一张正脸，姑且都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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