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发出隆隆的轰响，缓缓向上升起。薄暮时分的余晖落了进来，照亮了飞扬的尘土颗粒。大嘴娃率先从门下爬出来，环顾四周，朝门内的俐俐呼唤了一声，后者才从半人高的出口中探出身子。
随着她爬起、站稳，雪片似的灰土从她的身上抖落下来
“……已经是这个点了啊。”
搜查已经持续了一天半，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三分。俐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昨晚仅在帐篷里小睡了几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基地内忙活，吃了一肚子灰，外罩的冲锋衣从黑色变成了深灰色。野外调查就是这么一件吃力的差事。如果在以往，她至少有一两位行动伙伴来分担工作，但是这次她摊上了西利尔：性格乖张，并且有轻度洁癖。他是决计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因为他完全无法忍受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
俐俐解开防毒面具，窒闷感顿时消失了不少。她回到驻扎的帐篷旁，把沉甸甸的背包丢在地上，然后开始给外衣抖灰。
灰土再度飞扬，她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想到了大吾。为了搜寻稀有石头，他时常居住在山洞里，过夜的状况也并不少见，可是他总是清清爽爽的模样。这又是他与常人的不同了。
俐俐把冲锋衣丢在一边，坐进帐篷，把背包里的文件纸张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这是她今日的收获。基地内的大部分的档案都被处理干净，变成了满地灰烬，只有部分文件被安放在一间储藏室里，由于相当不起眼，才躲过了一劫。
俐俐单手托腮，一手翻开文件夹，注意到纸张已经严重泛黄，大概是有一些历史了。纸上是体检报告，对象是Epsilon宝可梦，看起来与寻常的体检报告无异，却在末尾的特殊事项处特意批注了体表的不自然痕迹。每一份报告还用回形针附上了Epsilon记号的特写照片。这些照片在整本档案末尾影印在了一起，大概是作比对之用，纸页上有褪色的红笔圈划的痕迹。
其他的文件里也不乏类似的档案。显然，这形状奇异的痕迹也属于研究内容之一。俐俐的头脑中闪过了些许灵感。但是在她抓住这一丝灵感之前，不经意地瞟到了末页的医师签名，手当即一抖，膝盖上的档案夹整个翻倒在了地上。
深野进。
俐俐难以置信地抽了一口气，打开手电，借光细看，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的可能。签名的字迹虽写得急促，但也算得上端正，的确是“深野进”三个字没错。那是西利尔死去的恋人的名字。
“别让我失望啊。”昨天他在电话里说道。百无聊赖的口气，有一点索求愉悦的意味。这份收获的确不会让他失望，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能保持这份兴致。
俐俐摁亮通讯器，正要联系西利尔，动作忽地停了下来——他原本就是在原则边缘游走的人，如果贸然知道了这件事，保不准会失控到什么地步。平日里他极少提及深野的名字，但俐俐看得出这是他的雷点所在。她不该过早地将这件事告诉他。
考虑再三后，她转而拨给了汉森。
对方很快接通。俐俐简短地报告了搜查结果，最后道：“我在体检报告上看到了认识的名字，是曾经在我父亲的医院里工作的医生。”
她报出名字。汉森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印象，你认识他吗？”
“谈不上认识，只说过一次话。”那是在柊人手术后，对方曾对她说过一句“节哀”，眉眼里的悲伤很真切，这让俐俐记住了他。
“让西利尔去查吧。”汉森叹了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语气狐疑起来，“你没有联系他吗？他又——”
“我们在分头行动。”俐俐暗叫一声不好，随口扯了个谎，“我本来想拜托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向他解释我父亲的事，所以才想请教您的意见。”
“也是。”对方似乎被说服了，“这个人……我先查一查吧。”
“麻烦您了。”俐俐松了口气，“还有一件事——”
她从包里抽出笔记本，其中的一页上是她画下的基地地图：“我已经搜查了那间基地，它的规模和高泽见的证词是一致的。但我觉得那不是全貌，或许他对我们有所保留。”
汉森哦了一声：“为什么这样想？”
“地上掉落的宝可梦毛发……太少了。”俐俐说，“尤其是实验室，应该有很多宝可梦经过那里才对，但是那里很干净。”
“是否是事先处理过了？”
“他们走得非常仓促，连储物室里的档案都遗漏了，应该没有这些功夫。而且，”俐俐捻着纸页，“他们的研究对象是具有高度攻击性的宝可梦，理应设有排放毒气、或是催眠瓦斯的化学装置作为应急措施。但是我找遍了基地，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你确定没有吗？”
“我想是的。天花板和地面也撬开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对面似乎认可了她的说法，说了一句“这样啊”，随后陷入沉吟。
“也没有屠……垃圾处理厂。”俐俐最后补充，“或许能用‘这里不是进行生物实验的地点’来解释。但是这个地方非常隐蔽，也有相当的规模。从他们的角度来说，是很理想的实验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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