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卡洛斯二人组已经不见了踪影。俐俐把举起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而她的思绪仍旧停留在一刻之前。
吉娜……或许她才是隐藏最深的人。平日她总是挂着明亮的笑容，像是盛放的鲜花、跨年时刻的烟火，张扬、灿烂、毫无保留，然而今天她笑得克制、内敛，浓妆似地堆砌在脸上，掩饰着她难得的伤怀。这令俐俐感到难过。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改变不了任何人、任何事。这份感情是吉娜的选择，无关他人，甚至无关于布拉塔诺博士。它曾无数次地使她品尝甜美的滋味，现在轮到她来承担一切反噬，仅此而已。
或许有一天，我也……
她最后掐了一下掌心，转身，撞上大吾的目光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让对方等了太久。可大吾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他用清澈的蓝眸注视着她，见她回头，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无恙的笑容。
“抱、抱歉……”
“需要我帮你提吗？”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开口。顺着他的目光，俐俐看向了自己提在手里的袋子，随后摇了摇头：“不用，谢谢您。它们不重。”
“至少分给我一个。”大吾伸出手，用笑容表达了他的坚持，“让女士提包、自己却两手空空——这是非常失礼的事。”
俐俐陷入犹豫。她左手的纸袋里是今天运动后换下的衣物，浸透了汗液，可能还带着一股汗臭；右手的塑料袋里则是刚才在便利店买的盒装牛奶，以及……卫生巾。
她迟疑了一下，递出了后者：“谢谢。”
“你愿意走一会儿吗？”他给出选项，“或者，直接打车回去？”
俐俐想也不想地说了“走路就好”，密阿雷市的出租车价使她养成了步行的习惯。半小时便能抵达的脚程，她压根不会考虑后者。
然而话一出口，她突然意识到不妥，急忙叫住了对方。
“如果您不便，不，我是说……”俐俐瞟了一眼来往的人群，已经陆续有人看向这里，显然是注意到了这张疑似冠军的面孔，“或许坐车更好。”她改口道。
大吾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微微一笑：“我知道一条小路，跟我来。”
釜炎镇的北面与山体接壤，道路狭窄迂回，起伏不定，因而路上少有人烟。对于大吾而言，的确是极佳的选择。
踩着泛红的岩石，俐俐踏上了高处的栈道，道路终于变得平整了一些。她不经意间转头，惊讶地发现这里正占据着俯瞰镇子的绝佳视角——从高处向下望去，路灯像是散落的星光，与天际的弯月相映；一排排墨绿色的屋檐沐浴在清辉里，窗口里透出灯火的暖色，如同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再远一些，则能看见宝可梦中心的红色屋檐，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附近。
——月色真美。
应景的双关语，但俐俐没有真正地说出口。她转而摸出手机，试图用手机镜头记录这一刻，相片上的光景却始终与实景有所差别。
“能拍出来吗？”大吾从旁问道，得到摇头的答案后，他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那就记在这里吧。”他屈起食指，在太阳穴处轻叩了两下。
俐俐默然颔首，把手机收了起来。
先前二人都在专注爬坡，中途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如今路况转好，俐俐猜想对方会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他大概会问起矢泽事件，谈起吉泽，那毕竟是公务，是他们之间最直接的关联；或者会问起水舰队，她曾与水舰队的两名干部有过直接接触。
她酝酿着说辞的时候，对方冷不丁开口道：“见到杜娟了吗？”
“……啊？”
面对她的近乎茫然的眼神，大吾挑了一下眉毛：“没有见过？”
俐俐回过神，答道：“见过。”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一名无措的考生，复习了所有她所认为的重点，却被出卷官攻其不备地摆了一道，语气不由得迟缓下来：“她的变化不大，但是……”
“但是？”
俐俐斟酌了一会儿，评价道：“比以前更好说话了。”
对方闻言笑了起来，夜风拂动他的头发，在他的眉眼间投下流动的阴影，显出一种生动的神气。俐俐摸不清他在笑什么，但是这个笑容为她带来了勇气，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也许是我的错觉，她好像没有那么讨厌我了。”
“她的确不讨厌你。”大吾加大了笑容的幅度，“昨天的事能这么快解决，都是托你的福——她是这样说的。”
杜娟的原话不可能这样直接，但这已经足够了。俐俐垂下目光，嘴角抿出一点笑：“我才是受了她的照顾。昨天……我提出了不少过分的要求。多亏了她，一切才能这么顺利。
“过分的要求？”他询问。
“为了寻找一只多边兽，我拜托机场的工作人员关闭监控电源。”俐俐解释道，“他们起初不愿意，但是杜娟前辈说她会负责，因此我们才能顺利地查到吉泽。”
“我都听说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吉泽的调任，是由我经手批准的。这是联盟的过失，也是我的过失。我很抱歉。”
“……您不需要……”俐俐迟疑片刻，“我是说，我不知道NO.643怎么想，但是，至少……您不需要对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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