俐俐在洗手间内洗漱——仅靠她一只左手当然无法做到，是托帕操纵着水杯牙刷与毛巾从旁打着下手。类似的状况不是没有先例，磕磕绊绊的几回下来，托帕对洗脸刷牙的动作已是熟门熟路，再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把沾满牙膏的牙刷径直怼在她脸上。
她看着超能妙喵忙活不停，将牙刷插回水杯里，用左手背蹭了蹭他毛绒绒的脸颊。
“多亏有你在了……”她喃喃道。
“ニャ~！”托帕欢快地应了一声，用超能力绞干毛巾里的水分，往她脸上盖上来。
卫生间的门忽然被叩响，大吾在门外问她：“你有电话来了，方便接吗？”
俐俐将湿毛巾从脸上移开：“抱歉，现在不太方便……”
她听见大吾说了声好，然后对电话那头道：“她现在……”突然心下咯噔了一声。她快速地把毛巾扔给托帕，一把拉开门：“对不起，还是请把手机给我——”
大吾看了她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把手机递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关上门，将手机贴到耳边：“西利尔？”
“我·没·听·错·吧。”阴测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刚才接电话的，似乎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俐俐截断他的话，她一点都不想听这个随时都能飙车的老司机做出种种不可描述的猜测，“你有什么事？”
“我想来关怀一下你呀～”西利尔咯咯地笑道，“还是说，你不方便？”
“别阴阳怪气的。”俐俐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你过来吧，我也有事告诉你。”
洗漱完毕，她一跳一跳地出了卫生间。坐在沙发上的大吾抬眼看过来，面孔逆着光，神色看不真切。俐俐朝他颔首，坐回床上，拍了拍因久立而酸痛的左腿，酝酿片刻后开口：“我同事一会儿过来，有些重要的事要谈，到时候可不可以请您……”
——请您出去，是否有更委婉的说辞呢？她仔细地在脑中斟酌着。
“要我回避一下吗？”对方的脑子显然比她转得快。
“……是。”
“男朋友？”
她的眼睛睁大了一下，飞快否认：“不是。”
反应未免也太快了，俐俐有些懊恼。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了解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一会儿我会出去的。说起来，你下午有安排吗？”
“……我不知道国际刑警这边……”
“我在问你个人的安排。”
“没有。”
“那么，”大吾在日程本上圈划了几下，“今天的整个下午就留给我，可以吧？”
俐俐犹豫着道：“可是汉森先生那边……”
“明天我要回卡那兹市开会，他不会和我争这点时间。”他收起日程本，抬眼看过来，“听芙蓉说，汉森先生很生气？”
他不提也罢，这下俐俐的头又开始疼了。汉森先生……她宁愿对方大动肝火地训她一顿，双方好歹都痛快一些；他却只抛下一句不冷不热的“你的确让我失望”便扬长而去，所谓的处罚到现在也没有定论，连消息最为灵通的西利尔也没有听到风声，着实令她惴惴不安。
她没有说话，但是大吾似是早已洞悉了她的烦恼：“汉森先生并不是苛刻的人。”他说，“他会这么生气，我想更多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吧。”
“我知道，我没有记恨他。”俐俐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褥，“我只是……”
她下意识地想说得更详细些，忽地意识到自己俨然着了对方的道——不，这样说不确切，是她自己不自觉地卸下了心防——这是兹伏奇·大吾的魅力，他态度温和，待人亲切，总是能自然而然地与任何人拉近距离；但是对自己而言，如果因此而懈怠，甚至生出了情感上的依赖……那将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事。
她不能依赖任何人，俐俐深知这一点。她的朋友——克洛艾也好，西利尔（勉强算是）也好，远在卡洛斯的吉娜也好，德克希欧也好，他们可以一同玩乐，可以交心地聊天，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真正遇见困难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代为解决。
朋友尚且如此，眼前的兹伏奇·大吾就更不必说了。可偏偏是在他面前，俐俐的心防会变得格外脆弱，她只能依靠理智绷住大脑里的弦，维持着最后的防线。
“你只是？”见她许久不出声，大吾扬了扬眉毛。
“没什么。”俐俐止住了这个话题，“您很了解汉森先生吗？”她把话题抛了回去。
“工作上见过几面，以及……”大吾看了她一眼，“六年前，他来找我问过你的事。”
“……什么？”
“是叫作‘事前背景调查’吧，打听了一些有的没的。”
俐俐完全没想到话题会转到她最不想提及的方向上，此时也想不出应对的话，只能强自镇定道：“这样啊。”
“很辛苦吧？”
“还好……”俐俐不清楚他指代的对象，只能含糊回应，“至少，工资稳定。”
对方轻笑起来。
“你大概吃了不少苦头吧。”他的目光稍稍飘远，“前天看到你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那么轻易就把一个人制伏了。”
那时就被认出来了吗，俐俐的心里油然生出挫败感。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些人……没有宝可梦就什么也不是了，谁都能制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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