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几乎同时停下。
“咚咚,咚。”
约好的敲门声,猫眼里的身影是韩彬。
林嘉茵枪贴在身侧,一手打开了门锁。
韩彬神色如常地走进来,瞥了一眼林嘉茵藏在身后的右手,边摇头边往边上让了让,露出身后的关宏宇。两个人门里门外,大眼瞪小眼。
“怎么是你?”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关宏宇带上门,打量了林嘉茵几眼,又探头看了看她握在手里的枪:“你不是不在津港吗,闹了半天,你们合起伙来开辟了第二战场,留我在后方坐冷板凳是吧?”
林嘉茵抱着臂,看也不看关宏宇,冷冷望向韩彬:“他为什么会来?”
“不是这凭什么啊,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们瞧我哥他就是亲的,到我这成捡的了,啊?”关宏宇火气上来了,一看屋子里黑沉沉的,顺手去摁开关:“这么黑也不开灯,要是我哥他——”
他盯着卧室方向透出来的光,张了张嘴,忽然忘了自己原来想说什么。
“我哥在里头?”
林嘉茵回避着他的视线,目光飘忽到茶几上。
“我哥他……”关宏宇顺着望过去,不愿去细想杯子里那粒发着金属光芒的是什么,脚下不自觉地向卧室走去。
从客厅到卧室没多远,关宏宇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就已经看到了床上的关宏峰。关宏峰紧闭着眼睛,嘴唇几乎比枕头还要苍白;旁边衣架上挂着吊瓶,输液管一路垂下,没入被子里。
一百个日夜,血脉相连的牵肠挂肚,愤怒、委屈、不解,所有的心理建设和预演,在这一刻都被全部抛在脑后,只剩下恐惧和担忧。
“哥……”
关宏宇记得妈过世前的那几天,她也是像这样陷在病床里,灰败的脸上生机褪去,死亡一点点将她拉走,最后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面面相觑留在这人世间。
“白天醒过一次;没有伤及脏器和动脉,但因为不能去医院,也不能输血,”跟进来的林嘉茵简单描述了下前后的情况,“我想办法弄来一些抗生素,不全,毕竟处方药来源受限,希望能起作用。”
关宏宇心不在焉地听着,不由地把手伸进被子,去摸摸他哥的手。
扎着针的那只手冰凉。
如果枪上没有消音器,如果子弹的威力再大一些,如果那一枪稍稍偏一下位置,如果韩彬和林嘉茵没有赶到——倒在仓库里的人就会变成关宏峰,他会作为被害人、作为潜逃三个月的2.13案重大嫌疑人被送回长丰支队,躺在熟悉的停尸间里,漠然地等待从前的部下为他盖棺定论。
“他真是个棒槌。”关宏宇小声说。
林嘉茵对这个评价倒有点赞同,看关宏宇的眼神里多了丁点儿相见恨晚。就在这时,一直没醒过的关宏峰眼皮颤抖几下,忽然猛地睁开眼睛,吓得关宏宇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哥,我是宏宇,你怎么样?”
关宏峰喘息着,像是刚做过什么噩梦,怔怔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额头上冷汗涔涔。过了半晌,他才顺着声音迟滞地望过来,黑沉沉的目光在看到关宏宇的那一刻终于聚拢起来:“你怎么来了。”沙哑的气音里也听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就仿佛他已经很快接受了这个状况外的局面,转而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关宏宇哽咽了一下:“昨晚我在跟周巡喝酒,没接着你电话。”
关宏峰垂下眼,慢慢摇了摇头。“我不该打给你的。嘉茵,”关宏峰终于从混沌的意识里打捞出一点碎片,“手机。”
一旁的林嘉茵立刻把床头的手机递到他伸出的手里,关宏峰虚握了一下,没能握住,漆黑的手机跌落在被子上。
“不是它。”他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来。
关宏宇目光闪动,急忙插嘴:“周巡他们在码头仓库的箱子堆里找到个手机,是那个?”
关宏峰沉思着,眨了下眼,权当是肯定:“也罢,周巡出面,比我去查……要方便一些。”这些动作和思考仿佛耗尽了仅存的精力,他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很快又沉沉睡去,不再言语。
关宏宇觉得没滋没味的,逃也似的仓皇离开了卧室,出来就见韩彬站在窗边,专心凝视着窗外,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我原先还准备兴师问罪来着,他给我扣这么大一锅,不声不响就跑了,”关宏宇走过去,看着这个偏僻小区里稀稀落落的灯火,“可一搁他跟前,我有理也要弱三分,怪了。”
韩彬笑笑:“你们兄弟关系很好。”
关宏宇从桌上烟盒里抖出根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燃:“以前也就稀松吧。我们爸去世的早,妈身体也不太行,我哥哪还是我哥,简直跟爹似的,说一不二,有阵儿我作业的字都是他给签的。也就从那个时候我俩越来越不对盘,我嫌他严格,他嫌我不上进。”他把烟拿下来握在手里,一下一下捏着滤嘴,脸色有些黯然:“后来我混社会,他当警察,八竿子撇不到一块儿去,连过年都不一定见面。也就因为去年那案子我俩弟兄变同伙,关系才慢慢好了,谁知道是这么一出。”
他短短地叹了口气:“我哥对我的事上心,我以为他是真的操心我,谁知全都是假的;等我发现他就是罪魁祸首,他一直都在骗我,可好像又偏偏……”关宏宇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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