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响了六声,里面终于传来回答:“喂?”
关宏峰闭上眼睛,那是周巡的声音。
周巡那头推杯换盏闹腾得像菜市场,他对电话另一端的人是他日思夜想的老关浑然未觉,生怕对方跟自己一样聋,扯着嗓子吆喝:“他没在,他上厕所去了!”
一别三个月,故人熟悉的声音让关宏峰一阵恍惚,他低声回答:“……是我。”
“靠,”周巡嘟囔了句粗口,十成十是这他的风格,“我这儿闹的,大点声,我什么都听不见!”
过去十几年的了解与默契在心里无声呐喊,周巡的意外出现,就像溺水的人面前忽然飘来一截浮木,电话另一端周巡每一句话,都如同苦苦劝告:“告诉他吧,把一切都告诉他。”
关宏峰迟疑着,最终还是按下了挂断。
伤口不深,血流已经渐渐止住了;理性与逻辑再次占据了上风,关宏峰重新拨号,打给韩彬:“我在南河港码头A区。”
对方很快道:“现在天已经黑了。”
“我在一个有灯光的集装箱仓库,对方两个人,其中一人持装有消音器的手枪。”
韩彬略一沉吟,回答很简洁:“我马上到。”
“韩彬,”关宏峰忽然出言叫住他,“你并不欠我什么,如果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他跟韩彬,一直都是既有默契,又有试探;也清楚韩彬之所以肯淌这趟浑水,并不是全然的单方面付出——韩彬所求的不是物质回报,而是精神上的满足。
但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韩彬没有必要再冒着生命危险,继续越陷越深。入戏比看戏有意思,可在生死存亡面前,乐趣终归是次要的,他相信韩彬不会不懂得这种取舍。
“我马上到。”韩彬顿了顿,又重复一遍,挂断了电话。
关宏峰也说不上到底庆幸还是失望,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听见身后有人冷冷道:“关队长,你可让我好找啊。”
这个声音就像死神的敕令,关宏峰全身的血液都几乎都要因它而冻结。脚步声“咔嗒咔嗒”不急不慢,由远及近,最后在关宏峰身边停下来。关宏峰抬起头,灯光的阴影打在徐魏脸上,他枪竖在手里,眼神就像持刀的屠夫打量着待宰的羔羊。
关宏峰缓缓站起来,大脑同时高速运转:韩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接下来必须跟徐魏周旋拖延时间,甚至说不定可以借此套出更多的线索。
关宏峰不闪不避,直视着徐魏的眼睛,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问题符合提问的逻辑,更重要的是,徐魏现在的角色是一个复仇者,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炫耀自己和打压敌人的机会。徐魏果然走进了关宏峰画好的路线:“从吴征死的那天晚上我就发现了,我让叶方舟给你打电话,用伍玲玲和你那支失枪钓你往现场走,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晕倒在路边,连打晕你的功夫都省了。”他说着说着,脸上还多了几分得意:“刚刚我一提到伍玲玲,你精神头一下就蔫了,看来那件事的确对你打击很大。在这种状态下,你肯定跑不了多远。”
关宏峰尽力让自己忽略徐魏提到的名字,勉强点点头,提出下一个问题:“你把蒙蛇怎么了?”
徐魏脸色阴沉:“你可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有心思惦记别人?”
关宏峰脸色淡淡的:“既然命都保不住了,多问一句少问一句,有什么要紧?”
“那你就放心好了,你会死在他前头的,”徐魏一边说着,一边留神关宏峰脸上每一丝神情,想从里面端详出恐惧和害怕来,“他找了新东家,天天打得火热,把别人蒙在鼓里当傻子,我得带回去问明白再处置,别暗地里捅了我什么刀子我还不知道。”
听着他轻描淡写谈论包括自己在内两个人的生死,关宏峰连眉头都没皱一皱。徐魏有些失望,他死死盯着关宏峰,说:“人都说警察干久了,比杀手还要冷血,看来果然是这么回事。”
关宏峰轻轻哼了一声:“你希望我怎么样?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求你放过我?”
“你可以试试。”
“不必了,早点认清现实对你我都好。”
关宏峰的态度水泼不进,徐魏已经隐隐觉得焦躁起来。他心里一动,忽然道:“也无所谓,我认清了,可两年过去了,你关大队长认清楚现实了没有?”
关宏峰神经绷紧,该来的终于来了。他强自镇定:“如果不是开枪拒捕,你姐姐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
这个被简单陈述出来的事实激怒了徐魏,徐魏低吼一声,一脚狠狠踹上关宏峰的胸口,把他踹得飞了出去,向后狠狠撞进箱子垒成的墙壁。堆放起来的箱子顷刻坍塌,砸了关宏峰一身。关宏峰蜷缩在这堆箱子里,胸口突突地闷痛,一时几乎有些喘不上来。
“我跟我姐姐从小相依为命,混口饭吃,在你们警察眼里我俩趟错了道,合着该死;那伍玲玲呢?伍玲玲为什么死的,你敢不敢说出来!”
关宏峰艰难的拨开身上横七竖八压的箱子,慢慢坐起来,冷汗布满额头。
那个集装箱很黑。
“你不敢说,因为是你杀的她,因为她向我姐通风报信,所以你把她也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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