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新军第一师突然回来了，还是在叶向高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回来的，这不能不让叶向高往旁的地方想。
带着忧虑，叶向高调阅了近期京城兵力调动的报告，却惊愕的发现，临近京城的各个要害地方，全都驻上了讲武堂老一期出身的军官，这可是朱由校发家的老班底，铁杆的保皇派。
“看来，要出事了。”叶向高不敢再看，匆匆约了徐光启会谈，可派去传话的人却说，徐阁老早早的就出了城，去巡视北直隶各州县的仓库去了。
“糟了，这可怎么办？！”叶向高又惊又怕，亲自出面找了黄尊素等人会谈，相劝他们放弃行动，和自己坐下来好好谈谈，却被无情的拒绝。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天启二年的腊月，天启二年的第一场雪，终于飘落了下来。
叶朝轩是广州人，生平第一次北上，就是来京城参加这次的士林大串联。
当然，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抱着大串联想法离家北上的。
他的目的，一开始仅仅是在江东游学，可骤然出现的请愿串联，却将他所在的书院卷了进来，为了和同学们保持一致，他不得不跋山涉水来到京城，来参加这次很多人都搞不懂真正原因的请愿。
初到京城，叶朝轩惬意极了，到处都有文会，到处都有宴请，他和小伙伴们所到之处，全都是文坛前辈夸奖的目光，是仰慕者羡慕的眼神。
一切一切，都像是在睡梦当中一样，那样的美好，那样的不现实。
可惜，这种美好的生活，却在腊月初八这天破灭了。
头天夜里，突降大雪，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北方就变成了一片雪原。
由于大雪，原本应当送进城的大米被滞留在城外，这对本地百姓来说，也许只是小小的不便，这年头，谁家不存个几升米啊，不等家里存的米用完，官府就会打通道路，将大米源源不断的运送进京。
真正让百姓们难受的，是餐桌上少了新鲜肉类，特别是少了天津来的海鲜。这节气，新鲜蔬菜本就少，大家全靠海鲜肉类来调剂饮食，要不然，天天萝卜白菜的，还不吃成兔子啊。
只不过，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以前没有海鲜肉类食用的时候，大家伙不也熬过来了？怎么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记了以前的苦日子呢。少吃几顿，就当忆苦思甜了。
百姓们可以忍受，但对酒店客栈来说，日子就难捱了。
按照顺天府的律令，酒店客栈是不能存储大量的粮食的。他们和住户不同，住户每家有多少人，每天消耗多少粮食，邻居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酒店客栈却不成，他们人来人往的客流量太大，每天消耗了多少粮食根本是笔糊涂账。
为了防范有人在京城养私兵谋逆，京城所有的粮食都要通过粮行使用。即便是自家地里种的粮食，也要存到官府指定的粮行里面，平买平卖，官府保证你能按照固定价格随时买到充足的粮食，可想要把大批粮食存到自己家里，呵呵，就算你是当朝一品与国同寿的勋贵，也都没门。
这样情况下，酒店客栈所需要的粮食就成了官府监控的重点。
为了减少麻烦，也为了不占用大量资金，京城的酒店客栈一般只储存三天的粮食，而且这些粮食还不是根据客流量计算的，而是客栈和粮行事先约定的一个数字，是经过官府备案的。有时候，客人比较多，三天的粮食一天就吃完了，这时候，客栈就会把自己客人名单给粮行留一份，供官府月底查账时候使用，顺便拉走下一个三天的粮食。
当然，客栈生意好了，也可以和粮行修改约定的数字，可这也意味着，客栈需要交纳税银的增多。如果不是生意大的实在周转不动，是没有人愿意主动提高粮食储备的。
上述的粮食制度有些琐碎不便，但对于一个安全感极差的皇帝来说，这种制度至少保证了不会祸起萧墙。而且，也能够让朝廷集中手中的力量，把有限的资源用到最需要的地方中去。
因此，这种起源于东征时候的制度，和官证一起，一直都在京城实施。反倒是最早采用这两种制度的天津，由于本身商业化气氛极浓，又临近海洋这个大粮仓，根本无法真正的推行这种粮食控制制度，仅仅保留了官证制度而已。
但是，不管这种制度是好是坏，京城的酒店和客栈都面临着一个危机，那就是手中没粮了。而且，由于近期入京的读书人太多，天天山吃海喝，浪费无度，刚刚到了初八，本月的粮食配额已经面临底线。想去粮行购粮，里面的人却说了，大雪封路外面的粮食进不来，为了保证百姓日常用粮，粮行不再供应配额之外的粮食。
酒店客栈的老板们一起傻眼了。
于是，腊月初八这天，按例要喝腊八粥，可送到客人面前的，却是如同清水的“浓”粥。
和叶朝轩一起的同伴，都是江南出来的士子，向来自视甚高，这次进京串联，又多了几分指点天下的豪情，看到面前清如水的腊八粥，当即就拿了起来，不管小二如何解释，都坚持认为是店家仗势欺人，非要讨个说法。
小二心里暗骂，你们一大帮子读书做官的士子，我们本小利薄的一个客栈，到底谁的势力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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