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昭有些不安, 那只是宫里, 倘若府邸的破事被揭穿,日后相处就必定棘手。她不想失去掌控, 除了缠绵,还没人能令她心甘情愿地躺着任由摆布。
“你可要坐着等人?”
卫央问她, 见永寿殿无人过来,沈淑昭也就点了头。
这亭子配花别有韵味,但两个人都不带赏眼地把落花踩入泥地。
“沈太师近来忙于益州, 甚少入宫,”卫央慢慢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看来他今天也想听你禀报。”
沈淑昭怀揣小折子,经她这么一提, 只觉腹部鼓鼓的, 正受不怀好意地打量。
“国宴那个晚上你的表现好像惹怒了他, 待会儿要怎么见?”
“惹怒?”沈淑昭沉下声, “在这里怒得最久的人该是我才对, 不过一次故意表现罢了,他不会在乎太久的,就像他把我娘纳为妾室后,生下了我,便再也没管过。”
她的亲娘哭了十几年, 折腾得心疲力竭, 让她错以为每天晚上都在给亲爹倒夜壶。
卫央似在思量, 沈淑昭自知多说多错,忙道:“不过爹待我娘也好,我娘入门那天,听老嬷嬷说,还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阵仗……你也听说过的,对不对?”
“那次阵仗确实很大。”卫央说,“我隐约听人提起过。”
沈淑昭走路局促起来,亭子就在前头,快点,再快点。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就是因为这事,她爹娘差点儿背上了一个“宠妾灭妻”的传闻!要不是娘失宠了,她恐怕早就被这些碎沫子杀死了。
幸好卫央不能体会,她和这种睥睨九州长大的人可不一样,越靠近,越容易让自己相形见绌,卫央说她不想害她,但在她眼里,这就是在害自己。
“莫提我爹了,说说你罢,”沈淑昭故作轻松,“在这个地方,恐怕连一个洒扫宫女都比我更了解你。”
“你为何觉得他们能比过你?”
“因为我才入宫?”
“我被你看见的地方,和他们不一样。”卫央淡淡地说,“细细品味恨,你才能了解许多。”
沈淑昭揣摩着此话,她觉得有点意思了。
“那你恨什么?”
“我们一样。”
沈淑昭感到卫央不单指过去,也许还包含“将来”,于是她当即卖起了糊涂:“我的爱恨可多了,哪一个?”
“每一个。”
她愣住了,半晌,才道:“我和你不一样。”
也许是她看错了,卫央眼里有点讶异,“何处不同?”
“你不会……”
想和她有一样的过去。
沈淑昭失神地想,这根本不同,就好比太后面不改色临朝称制,她费了多少周折,才接受自己能像太后一般尽量从天上傲慢地打量;皇上纵容萧党鲸吞益州时,帝家老术,她却也总是不断想起那句“天地不仁”来。
因为自己做过鼠辈,才知道他们也都身不由己。
“长公主,我爹不会给我一个军队,”沈淑昭低声说,“甚至不会给我一把弓箭,我们也许在某些地方很相似,但我做事前的考量肯定不会与你一样。”
卫央露出理解,“原来你在说这件事,不过你没有弓箭,但你已经找到它了,不是吗。”
“在哪里?”
“我说我们一样,不是手上掂量的弓箭有多少,而是我们有想做的,就去做,想争的,就去争。”卫央顿了一下,眼神微冷,“……想杀的,就去杀。”
“杀?”沈淑昭不可置信地说,地上的花转眼就被落了一脚,她还没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亭前。
卫央已经停住,沈淑昭却只顾着胡思乱想,竟然朝着石柱子撞去,很快地,她感到胸口一堵,好似撞上了什么,低下头,正被一只横来的手挡住——
“你只管走下去,我来看路。”
卫央在身边高抬长袖,神色镇定。
沈淑昭一时失言,她的话像沾了蛊,难辨虚实。
这时远处传来草动脚声,应该引起警惕,沈淑昭却已经无暇顾忌了,“二小姐。”背后传来宫人的声音,“太后在殿中宣召。”
对于这句话,沈淑昭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见。
眼里只有她。
***
雨阶瀌瀌, 神观敞门。
三日后,皇宫到长生山的路由重兵把守,一股压闷袭来,附近百姓逼不得出,山林把人气吸进去,再吐出来颐养龙凤的灵气。
太后党羽都聚在这里,除了沈太师外,还有江国公,晁家等人。
“你就是长公主的女医?”沈太师翻着文书,问着跟前不起眼的女子。
“回太师的话,民女曾经侍奉过长公主。”白如烟如实说,旁边有人开始倒茶,热气腾腾的,但没有一个人喝。
过了许久,沈太师撂下文书,才抄起一杯茶,“你们的折子写得一天比一天少,不如直接告诉我们,这件事,你们根本查不到。”
江国公在旁边笑笑:“这上头写了什么?”
“要我们严防边关,巡查货马,”沈太师掂起杯子,“皇帝叫我们去益州,长生山叫我们往北走,到底听谁的?”
“这一个身子,怎么也长不出四条腿来。”
“长生山视天下为先,并非胡乱提议,”白如烟心平气和地说,“如今城中出现了异己,所谓居安思危,有备无患,长宫乱起初正是因为轻视蛊术所致,应引以为戒。”
“你们如今有多少人?”
“四十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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