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唱戏，在祭典皇后的日子里也是连哭带嚎的丧戏，茶馆勉强开张混点瓜子钱而已。
周公公半睡半醒间抹了把口水，一睁眼发现小太子还坐在旁边玩儿自己耳侧用璎珞串的小辫子。
“少爷，咱们回去吧？”他一看天色，颤颤巍巍道：“再不回去，夫人该着急了。”
“要回去啦？”旁边传来清脆的声音道：“帮我把点心钱付了吧。”
周公公愣了下，一扭头，发现太子对面还坐了个女娃娃。
她那双黑眸一转，笑吟吟道：“行不行呀，小~少~爷~”
朱载壡被晏晚送回来的时候，徐似难得看见有人唱戏，含着笑就坐了下来，面上像是和他聊天扯淡，半柱香的功夫便用完了两碟芙蓉糕，一碗冰酪外加一盒龙须酥。
嗯……你们唐朝人胃口都不小。坐在暗处的沈落如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姑娘……”周公公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的看向太子。
朱载壡原本想学他爹板着脸走开，一看似似笑的眉眼弯弯，还是冲着公公点了点头。
罢了，本宫还是不差这点茶钱的。
等把似似送回去之后，沈落如和晏晚在长安街旁慢慢地散了会儿步。
沈落如原本活得通透，但心知晏晚心里拧着一堆事儿，还是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晏晚自然明白，自己这好友无事不知，一众鬼魂都是她的耳目，她顿了顿脚步，慢慢开口道：“夏大人虽说被罢了官，但好歹还留在京内。”
“可是……我真怕他再犯糊涂。”
“夏大人平日里对下人冷面相待，早就得罪了一众人。”沈落如把玩着剔透的玉镯，平静道：“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踩他一脚。”
“我多少次有心捞他，完全白费功夫，”晏晚叹了口气道：“也不知还有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
“倘若是为国，自然是要的。”沈落如扭头看向她，淡笑道：“夏大人为政之时，刚正不阿，把皇家占得民田悉数还了回去，还做主裁汰冗军，在朝堂上不知做了多少好事。”
“可倘若是为了除掉严党，”她的眸子半眯，寓意深长道：“他下台未必是件坏事。”
晏晚愣了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夏言退了次辅的位置，不仅可以让严嵩更加得意忘形，露出更多把柄，同时徐阶也可以暗中把看似顺服于严党的同僚抬上来。
但如果夏言被他们想办法弄回去，也不可能相信自己和一众看似蓄意讨好严嵩的人。
他的眼里，非黑即白，从来都没有灰色。
“晏晚，”沈落如突然愣了下，对着空气皱了皱眉。
“怎么了？”
“陆炳去了严府。”她像是在听谁递话一般，喃喃道：“而且还带着杀气。”
晏晚左右瞥了眼四下无人，直接快步腾飞而起，旋身便踏云去了西边。
严府原本就宽阔气派，即使是在黄昏中趁着最后一抹夕光辨寻，也能轻易看见。
一个人影遥遥骑着快马驰骋而去，飞鱼服的样式依稀可见。
晏晚放轻了步伐，一碰一点便落在了飞檐上，看着重楼外那个怒气冲冲的陆大人冲进了严府。
从前陆炳同夏言交好，现在难道是要来寻严家麻烦？
总不会动刀子吧……
晏晚默默摸了下身侧的佩剑，心想若是把严家两位都抹脖子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自己绝对第一个动手。
他们自始至终除掉的，都不是严嵩他一人。
而是严嵩背后藤蔓交缠的整个党羽。
她看着纱窗里昏黄的烛光下，严世藩和严嵩都缓缓出现，但三者交谈了什么，自己完全猜测不出来。
要不要稍微冒个险。
她皱眉想了想，还是侧身一跳，若乘风一般轻点足尖，不一会儿便到了侧厅的檐上。
严家阔绰，铺的都是上好的青瓦，但只要自己一不小心，必然会让这些瓦片如琉璃般清鸣出声。
晏晚眼观鼻鼻观心，凝了气趴伏下去，在微弱的秋蝉和促织声中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严大人！这夏老头，您就打算这么放过他们吗？！”陆炳咬牙切齿道：“他既然和边疆的军将有染，一身浑水都脱不干净，何必不斩草除根？！”
什么？晏晚瞳孔一缩，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陆大人虽然平日暴戾嗜血，又有贪墨之嫌，可是他上位之后亲自下了诏狱，一个个理清了所有的冤假错案，把数量繁多的冤案悉数都清理了干净。
正是因为他心存□□，才会和夏言平日里交好。
可这一番话又是从何而起？！
“陆大人，你消消气。”严世藩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还是如往昔一般玩世不恭：“我和我爹都跪在人家床前哭的跟孙子一样，你觉得你受的辱有我们多？”
受辱？
晏晚皱眉想了想，依稀明白了点什么。
这陆炳恐怕是在夏言那碰到点事儿。
“呵，我贪钱，他个老不死的难道就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收过？！”陆炳仿佛被戳了痛处，狰狞地厉声道：“我以为我与他向来交好，这种事一笑了之不就结了？”
“你让我去找他，人家哪里顾多年情分，非等我做小伏低的下个跪才肯高抬一手！他妈的！这个老畜生！”
“你把他当朋友，夏大爷那是高岭之花，心里哪瞧得起您哪。”严世藩慢悠悠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整个锦衣卫都在你手里又如何，就算你现在去找他，人家照样拿鼻孔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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