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涟笙转目去看床榻旁的人,口中回道:“......好多了。”
这一转目,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含着一包热泪的生儿。
一年不见,他长高了,也长胖了,轮廓比前年深遂许多,瞳仁明澈而黑白分明。生不是她生的,却是越来越像她。
程涟笙看着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儿子。”
生儿先是忍着,后实在忍不住,泪水像断了线般掉落下来,但出口的声音很轻:“妈咪,儿想你......”
程涟笙心酸不已,艰难抬起手臂,欲迎他入怀。生儿看她双手犹在发颤,愈发心疼,眼泪也越掉越多,小心翼翼地靠入她怀中,唯恐碰到她的伤处。
“乖......”
程涟笙揽着生儿,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目光对上后面眼眶通红的两兄妹,她的眼角也红了:“乖儿子,不哭了......”
一语未了,一颗泪珠已自眼角滑落。
程涟笙恢复得很慢,至今仍是虚弱得可怕,醒来不过一个时辰,已是累得抬不起眼皮。李凝月见她又困了,便抱她躺下,拿锦被将她密实裹好。
不多时,程涟笙就彻底陷入了昏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四人在她入睡后,又凝视她许久,直到李凝月发话,方默默散去。
程涟笙总不大好,少不得张御医日日入云轩阁诊脉,诊脉实则也诊不出个什么,只道是心伤过度,光灌补药下去无用。
程涟笙心伤的是甚,李凝月岂会不知,她也是痛在心里,无从疏解,亦无处诉说。
是夜,程涟笙睡着后,兰博送李凝月离开内室。
看着那单薄的玄色身影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兰博方回到了床榻前。
她在床榻旁跪坐下来,下意识往帐内留意一眼,这一眼,便见躺在里头的主子睁着眼睛。
“主子?”兰博有些愕然。
程涟笙转目过来,没有说话,双眼却是通红。
兰博心口一紧,掀开纱帐问道:“驸马可是身子不适?”
程涟笙看她许久,方张了张口,出口的嗓音暗哑:“基尼......也死了,对吗?”
兰博一怔,抿紧了唇,微微颔首。
程涟笙吸了口气,又问:“......是替我挡刀死的吗?”
兰博直直地望着她,知她这是忆起了那日的事,却迟迟无法开口。
程涟笙也看着兰博,等了良久,眸中的痛色一点一点蔓延。
“是我害死了她,我对不起她......她跟了我这么久......我甚至、甚至没有办法亲自安葬她。”
她嘴唇颤抖,眼中已流出泪来,兰博不忍她受自责煎熬,忙道:“那日情形实属不得已,驸马莫要太过自责。基尼是自愿的,驸马......基尼若在,见驸马为她这般心伤,必会心疼的。”
程涟笙不说话,阖了阖眸,眼泪无声流淌。
兰博趴在床榻边,眼中泪光闪烁,温声宽慰她道:“陛下已将基尼安葬,安排得极是周至,驸马安心便是。”
程涟笙木然流泪,仍是未语,如此过了片刻,她忽而叹道:“我欠她的,太多了。”
兰博觉得心酸,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起身取过一方锦帕,替程涟笙擦去面上的泪痕,试探着道:“驸马眼下身子尚虚,睡了可好?”
程涟笙看她一眼,也不再说话,兀自挪了挪身子,示意要翻身。兰博便扶着她侧转到了另一边,又重新为她盖好锦被,方在床榻边再次跪坐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兰博已在半梦半醒间,她听到程涟笙的声音响起,颤得厉害,她在唤她:“兰博......”
兰博预感到她要说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倏然间涌上眼眶。
自那日醒后,主子便再未提过与殿下有关的物事,每日只攥着佩囊与发带,不哭不笑,亦少言寡语。
兰博很清楚,主子从未停止过想念殿下,也知晓她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提。
“她......她......”
兰博看着纱帐内她的背影,听着她哽咽的哭腔,心中痛极,知她问不出口,便咬咬牙率先开口道:“那日驸马昏迷后,影卫接走了殿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该是送去王陵了。”
话音落下,内室里有片刻的沉寂,只有极轻的抽泣声。
“她真的......不要我了......”
再开口时,程涟笙的声音哽得愈发厉害。
兰博一颗心揪着疼,深深埋下头去,眼中热泪滚落,哑口无言。
“......她为什么那么自私......”
她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毫无气势地泣诉着。
“......为什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她这样做......”
“......为什么要帮我做决定......”
程涟笙蜷着身子,紧紧攥着佩囊,心中悲痛如洪水般喷涌,她将发带贴在脸颊边,像只遍体鳞伤的小兽,浑身颤抖,发出痛到极致的呜咽。
“......为什么......”
被极力压抑的哭声,掩藏着深切的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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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上头了,字数超过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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