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里往长乐殿与宴，程涟笙方知自己是最后一个知晓宁国两兄妹入云的人。不止楚怀霖只字未提, 就连楚汐瑶也瞒着她, 说是，给她惊喜。
数月前, 宁王李凝月已着人向云王递了拜帖, 得云王允准，两兄妹方启程前往云国。
其实, 探视友人，何须一国之君允准？若非如北国太子一般入云国求娶公主, 递不递拜贴本是无关紧要。
打着拜见国君的由头, 实则让弟妹顺理成章入云宫小住，与驸马相聚，享友朋之乐。宁国女帝将此事做得这般周全，无非是怕旁人疑心驸马身份，楚怀霖不禁感慨, 又是个痴情种, 比起爱女来, 也毫不逊色。
“驸马。”楚怀霖端起酒盏, 和颜悦色地唤道。
程涟笙本在与楚汐瑶耳语，闻父王唤自己，连忙伸手取了酒盏回应。
饮下一盏酒，楚怀霖慢慢搁下酒盏, 这途中悄然瞥了眼宁国长公主。见她目不斜视地望着对面, 目光多半落在驸马身上, 心中一叹。
再看向坐于爱女身旁的驸马时，楚怀霖眉眼一横。
哼，祸害。
程涟笙此时并无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她的父王，她一面照顾着楚汐瑶，一面与对面的两兄妹挤眉弄眼，时不时还要应付一旁的楚贤，忙得晕头转向，酒也喝得急，还未到中场，红霞已是漫上了她的脸颊。
“可是醉了？”楚汐瑶摸了摸她的脸颊，一脸关切。
“唔。”程涟笙抬手覆上她的手，眨了眨醉眼，嘟嘟嘴道：“汐瑶，亲亲我好不好？”
楚汐瑶目光一顿，视线快速四扫，抿了抿唇，眼底透出一抹赧意：“回去亲......”
雪腮粉晕，美眸含羞，程涟笙不觉心口发痒，又凑近了些，耷拉下眼尾，尽可能让自己瞧起来楚楚可怜：“就一下嘛。”
楚汐瑶看她眸中水光盈盈，软糯的话音灼烧人心，一时恍惚了神智，吻了上去。
不偏不倚，落在唇上。
只是那么一瞬，楚汐瑶便退了开去，敛下眸子，眼梢红晕愈发重了几分。
而坐在高处俯视众人的楚怀霖，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由虎躯一震，抬手扶住额。
酒不醉人人自醉，幻觉，幻觉。
对面的李筱月与李炎阳目光一触，各自面色凝重，微微摇首。
“好甜呐。”程涟笙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笑得嘴角都快挂到耳朵上去了。
楚汐瑶面上嫣红一片，闻言瞥她一眼，见她笑得灿烂，心中既暖又烫。含娇带媚地嗔她一眼，便也抿出了一个浅笑。
殿内歌舞升平，一派喜气。诸王有意与宁国两兄妹交好，频频敬酒，李炎阳自是来着不拒，李筱月或多或少也饮了。待到楚汐瑶时，李筱月便要主动许多，楚汐瑶往日几乎不饮酒，今日也因是旧识，与李筱月小饮了两盏。
夜幕之下，大殿内灯火满堂，众人皆面带笑意，开怀畅饮，楚怀霖见此情景，也不免心生欢悦，多饮了些。
接风宴散，照例是楚怀霖先走，和慕公主与驸马随后，两兄妹出殿时，正好瞧见不远处，程涟笙抱着楚汐瑶入轿辇的画面。
程涟笙身着驸马制服，身姿笔挺，即便眼下美人在怀，眉眼间写满了不正经，可一举一动间，已是有了天家风范。
短短几月未见，今日见到，举止陌生之感，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李筱月立在殿门外看着，说不出是何滋味，李炎阳见自家妹妹不动脚步，推她一把，小声问道：“七妹，发什么愣？”
李筱月瞥他一眼：“瞧那登徒子，还能发什么愣。”说着，缓步跨下台阶，朝轿辇走去。
李炎阳转头看去，见不远处轿辇起驾，回头叹了口气道：“王姐终是与涟笙无缘。”
自回到宁国那日与李凝月一叙，李炎阳已是发现了端倪，去询问李筱月才知，原来他彼时的以为无误，涟笙与王姐确实曾互相爱慕。至于她二人为何缘尽，七妹似乎也不甚清楚，只示意他莫要追问王姐此事，他便也只能暗自揣测，大抵，是王姐太无趣了。
坐上轿辇，李筱月脑中浮现起李凝月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庞，双手交握在一处，低声叹道：“爱慕总是卑微。”
宁国两兄妹来后，程涟笙便要更忙些了。
除每日晨起与十七商议秋秀之事，午间更多陪着兄妹二人闲聊饮茶，闲聊间偶有提及西洋家中情况，都被程涟笙糊弄了过去。至于坦言与否，她也想通了，与其叫他们知晓将要隔世，不如留下些希望，天各一方，好过后会永无期。
对此，楚汐瑶表示认同。
秋日的太阳晒在身上，暖和中带着些凉意。程涟笙仰躺在大殿外的贵妃榻上，双目紧闭，双手枕在头下，正欲趁着这大好的阳光小憩片刻，隐约闻见脚步声靠拢，下意识张嘴：“汐瑶。”
来人并不应她，只轻手轻脚地在她身旁坐下，熟悉的幽香沁入鼻息，程涟笙嘴角上扬，也不睁开眼看，兀自往里挪了挪身子，欲叫来人坐得舒服些。
随着那香气渐近，程涟笙抽出一只手，想要将来人揽入怀中，手腕却在半空中被轻轻握住。柔软微凉的指腹缓缓摩挲过她的手心，最后，自她的五指间穿过，十指交扣。
程涟笙面上的笑意愈发浓厚，手上施力往怀里一带，柔若无骨的身子顺势依偎下来，一双美目水光粼粼，缱绻深情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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