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日比一日凉, 待嫁衣与礼服都制好时, 已是临近婚期, 恰好此时，先王后的祭日也到了。
太先殿为供奉楚氏先人灵位之处，乃楚氏宗庙之所在, 常年香火不断，满殿烟火缭绕。
太先殿内, 三个刺金蒲团置于地面, 前头是一张硕大香案，供着新鲜的瓜果, 放了一座金制莲花香炉, 更上方, 才是诸位先王与先王后的灵位, 底子皆是玄黑，纂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程涟笙抬头看着, 有些唏嘘。
寥寥几语, 写尽了几位先人的一生。
随楚汐瑶走到香案前, 捻了三支香, 凑到火上点燃, 再退回三步, 双手执香举过头顶, 虔诚地拜上三拜, 将香插入香炉, 这便算是拜过了。
烟雾袅袅, 飘向高处，牌位上的字迹，渐渐变得模糊。
见楚汐瑶仍垂着眸跪在蒲团上不动，程涟笙便也不吱声搅扰，静静地站在原地打量牌位，目光自上往下看下来，直到一尊单独的灵位上，她目光猛地一凝，神色僵住。
二人祭完宗庙，已是快到正午，程涟笙随楚汐瑶登上轿辇，显得心事重重。
楚汐瑶看她面色略有凝重，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程涟笙此时偏过头来，抬手覆上她的手：“汐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是可能不太礼貌。”
楚汐瑶莞尔：“你我之间，还需拘礼？”
程涟笙抿了抿唇，略显迟疑，过了半晌，方开口问道：“你母亲是叫贺兰吗？”
楚汐瑶神色微怔，缓缓颔首。
见状，程涟笙的双眉蓦然拧紧，身子朝她挨了挨，小声问道：“你外祖父和你舅舅，都姓贺吗？”
楚汐瑶仍是点了点头。
“那肯定是重名了。”程涟笙眉头舒展，显出放心的神色：“我就说嘛，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楚汐瑶望着她，缓声问道：“母后与何人重名？”
“我们那里有个童星也叫贺兰，是个演员。”
程涟笙将楚汐瑶冰凉的手放在两手间揉搓取暖，口中娓娓道来：“是我妈儿时的偶像，演过许多电影，八十年代初火遍大江南北，后来莫名消失了，据我妈猜测，应该是她家里人不让她演戏，所以退出了娱乐圈。”
楚汐瑶目光在程涟笙面上停留了会，敛下了眸子，一言不发。
见她沉默，程涟笙凑近她的脸颊，温声问道：“是不是没听懂？”
楚汐瑶抬眸望进她含笑的眸底，薄唇微张，只吐出两个词：“演员，八十年代。”
“以演戏为职业的人称之为演员，我手机里的那些电影，就是演员演的。”程涟笙解释道：“八十年代，算起来差不多是三十多年前。”
楚汐瑶闻言，双眉微不可觉地蹙了蹙，却也未有再问什么。
回到未央殿，程涟笙试完礼服后，便乐呵呵地牵着楚汐瑶去往膳厅用膳，随着婚期的来临，她面上的笑意与日俱增，整个未央殿上下都被她感染，氛围喜庆得有如在年节中。
婚姻大事，一生一回，甭管谁娶谁嫁，能与自己爱的人结合就是件值得高兴一辈子的事情。
经历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之后，眼下便只剩亲迎了。
六礼本该由男方来做，到了程涟笙这里，前五礼却反了过来，只因她要娶的是一国公主。
娶公主具体该做些什么，程涟笙自是一无所知，不仅如此，苏琪去世后她还无亲无故，如此一来，一切事宜便得由楚汐瑶去为她安排准备，连着她的生辰八字，也是楚汐瑶编的，日子还是那个日子，只是年份，足足提前了千余年。
“我们那里有句话......”
用罢午膳，楚汐瑶正要起身，却被程涟笙一把抱住，不怀好意地与她道：“叫......老牛吃嫩草。”
楚汐瑶凝视着眼前面带璀璨笑容的女子，唇角微勾起一抹笑：“你可是想说，我长你一千多岁？”
程涟笙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知道就好。”
楚汐瑶眸光柔软地望了她片刻，忽而敛下了眸子，开口道：“还未吃。”
声音极轻，宛若呢喃。
程涟笙面上的笑容骤然一凝：“你说什么？”
楚汐瑶轻轻咬了咬唇，一时脸颊滚烫。
程涟笙满面诧异，要不是楚汐瑶此刻双颊飞红，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一瞬，笑容已重新回到了她的面上，带着些许促狭的意味，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一遍。”
楚汐瑶脸颊深深埋入她的颈窝，并不搭理她，耳垂却是更红了。
程涟笙的笑声登时响彻大殿。
虽说这婚礼已是无需她操心，但程涟笙也并非全无用处，当她听说纳征礼金的多少取决于女方的贫富与身份时，她当即就把所有家当都报了上去，任谁也拦不住。
足足十万金，即便楚怀霖看到呈上来的数字，也颇有些吃惊，结合前几位驸马加起来的礼金数量，也不过这个数字而已。
可再多的金子又如何能及楚汐瑶珍贵？
这一点，程涟笙与楚怀霖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按照古礼规定，男女双方在成婚前一月内不得见面，然到了程涟笙这里却又变了，她不止与楚汐瑶日日见面，还日日睡在人家的床榻上。
程涟笙认为，自己并非是个不守礼法之人，要怪就只能怪和慕殿下恃宠而骄。
午时一过，程涟笙便要去寻李炎阳了，婚期越近，距离李炎阳回宁国的日子也越发近了，下一回再见不知会在哪年哪月，只能在当下多抽些时间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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