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天空落着细细密密的秋雨, 雨势不大, 却连绵不断。
程涟笙服下赤炼丸后，脉象已有好转。
今日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便是将府邸封锁, 也避不开府外暗卫的耳目，不出明日, 宁王必会觉察府中异样。
楚汐瑶嘱咐兰博基尼将生儿送入宫中，以生儿想念大姨妈为由, 趁机与王后详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务必要王后暂时稳住暗卫，待到明日再禀明宁王。
整一日, 楚汐瑶粒米未进, 面色早已不复容光，眉眼处透着浓浓的疲惫之色，眸中亦是布满了细细的血丝。
程涟笙躺在她怀中，无知无觉, 气息微微, 面颊较白日里稍有血色，却仍是虚弱至极。
楚汐瑶尚未动怒, 是因她满心皆是程涟笙, 眼下她一门心思都用在了程涟笙能否安然活下来, 然儿与十七心知肚明, 只安静地守在卧室中等候她的吩咐。
“十七娘。”
“属下在。”
楚汐瑶目光静静地望着怀中人, 问道：“涟笙中的是何毒？”
十七从腰间取出一个纸包，摊开：“回殿下，主子乃是中了情欢散。”
楚汐瑶缓缓抬眸，视线落在纸包中的白色粉末上。
十七道：“情欢散出自北国，无色无味，连服十日，必会暴毙而亡，且脉象不显。但属下在哑女住处寻到的情欢散，还余有两日，想必哑女并不清楚此毒|药性，未料到主子会在第八日毒发，这才匆匆逃出府去，未及带走余下的情欢散。”
楚汐瑶敛眉：“既需连服十日，又为何会在第八日毒发？”
“情欢散药性类同合欢药。寻常合欢药，可借由交欢疏解，而情欢散则反之，中了此毒，无论男子或是女子，只要行房，即便仅服用了一日，也会血管爆裂而亡。主子未曾与人行房，却提前毒发，想必曾频频情动，且、且......”
十七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赧然，敛下眸道：“起了交欢之意。”
楚汐瑶一怔，脑中迅速忆起昨夜二人间的旖旎风光，不禁低垂了眼帘，耳根微微发烫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昨夜程涟笙眸中的那抹痛色以及......前夜颇为反常的言语......
十七继续道：“幕后主使之人定是知晓主子与殿下两情相悦，故而用了这等卑劣手段，欲令主子暴毙在殿下眼前。这样一来，既能取了主子的性命，许还能将殿下吓出疯病，无力再追查此事，这等一石二鸟之计，可谓是处心积虑。”
楚汐瑶抿紧了嘴唇，久久凝视着怀中人，半晌，她颤着声问道：“有多痛？”
十七会意，如实回道：“蚀心之痛。”
啪——
晶莹的泪珠夺目而出，滴在怀中人苍白的面颊上。
一句蚀心之痛，如同一柄破空而入的利箭狠狠扎进心口，痛得她几欲窒息。
涟笙......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程涟笙深陷昏迷，意识模糊飘散，只觉胸口疼得很，胃里空空，口中干涩。
她想将双眼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她想开口说话，又是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
挣扎了许久，使不上力，身体已是完全不听她的使唤，恐慌加剧。
卧室内置着数盏纱灯，灯火柔和温暖，微弱的光线里，怀中人瞳仁似有转动，卷翘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楚汐瑶惊道：“十七娘！”
十七连忙上前，细细诊脉，边诊边仔细瞧了瞧程涟笙的脸色，见她额间开始有细汗冒出，面上不觉涌出喜色：“殿下，主子散于体内的毒已是褪尽，少有余毒沉积于心肺，想必两日内便会醒转。”
楚汐瑶目光微动，眼眸中的盈盈泪水不断滑落，抓握着怀中人的手正欲抬起抚上她的脸颊，那手却似是有意识般地动了动，微微收拢。
唇边渐渐有笑意浮现，楚汐瑶低下头去，额抵着她的额，轻轻吸了口气。
“太好了......”
带着轻微鼻音的呢喃，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耳边似有声响，鼻息间满是叫她安心的气息，程涟笙心绪逐渐稳定下来，再次陷入昏迷。
漫长的静默后，十七小心翼翼地道：“好在主子身子强健，若是寻常人等，必撑不到这个时候。只是，这毒到底厉极，主子现下五脏六腑皆有多处破损，恐要调养许久了。”
楚汐瑶不言不语，眸光幽沉得望不到底，这般过了片刻，她开口道：“纸笔。”
十七不敢有丝毫迟疑，忙出了趟卧室在书案前取了笔墨纸砚，在床榻上铺开。
楚汐瑶略一沉吟，提笔挥墨，转眼间一封信写就。
“命影卫将此信交与父王，不得延误。”
“是。”十七双手接过，垂首退出了卧室。
天色已是全黑，窗外的雨渐停，室内只余二人，然儿伺候楚汐瑶饮了些水，又替她擦了擦面上的泪痕，关切地问道：“殿下，用些膳食可好？”
楚汐瑶微阖着眼眸，默默摇头。
然儿低声劝道：“若她醒来，见殿下这般憔悴模样，定是要心疼的。”
楚汐瑶语气倦怠：“孤吃不下。”
然儿无奈地望着她，拗不过她，便也不再多劝。
楚汐瑶探了又探程涟笙的额头，生怕她再发高热，十七与她说过许多次，中毒不易发热，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探，只要程涟笙不醒，她悬起的那颗心始终放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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