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月在御花园中耽搁了一会, 直至半个时辰后, 方与程涟笙别过，往宁宣殿去。
箫凛离开不久, 宁王就在宁宣殿, 闻外头入禀三殿下觐见，他身影未动，只是一双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召。”
不多时, 李凝月便入殿了。
一身整洁的宫袍，通体雪白, 大袖裙裾的下摆绣着端雅的花纹, 发髻梳得矜持不苟，玉簪映着乌黑的发丝, 既是端庄得体, 又明丽无俦。
宁王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等李凝月施礼，便道：“凝月不必多礼，坐吧。”
他眉眼含笑，很是平易近人的模样。李凝月抬眸掠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行到殿中, 恭敬行了一礼, 以示尊卑。
宁王笑吟吟的, 又示意她坐, 待福瑞奉上茶来, 他邀道：“此茶乃箫凛所献，实为难得好茶，凝月且尝尝。”
李凝月道了声谢，缓步至榻旁落座，至于那茶，她看都未看一眼。宁王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她，笑问：“凝月，你可知王兄召你所为何事？”
李凝月与他对视，神色平静如水：“臣妹不知。”
宁王眉心微微一凝，嘴边的笑意淡了下来，语气也转冷：“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李凝月淡然道：“真不知。”
宁王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直停留，接着，仿佛感到头疼，闭了闭眼，抬手揉了一下额头。这般静默了一会，他方问：“王兄命你与箫凛一同觐见，你为何姗姗来迟？”
“不瞒王兄，王兄传召臣妹之时，臣妹正同西洋公主在御花园中赏桃花。”
宁王听罢一怔，随即便显出恍然之色，很快，眼中又划过一抹复杂情绪，面上却维持着镇定。李凝月只看了他一眼，便垂眸望向面前的茶盏，看似不动声色地静坐，实则早已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笙儿向来不理会宫规，想必缠了你许久吧。”
宁王无奈地笑了笑，仿若十分宠爱王后胞妹一般，迟疑了一下，又道：“王兄今日召你，是因箫凛百般奉求，求王兄准了你与他的婚事。”
话音刚落，李凝月便缓缓地起了身，伏低了姿态与宁王道：“臣妹此生不嫁，还望王兄成全。”
宁王抬手让她坐下，显出忧心之色：“凝月，你若终身不嫁，王兄如何对得起父王......”话犹未完，却顿住了，他略一沉吟，敛眉问道：“莫非为了笙儿？”
李凝月怔了怔，眸光微动：“与她无关。”
宁王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方道：“笙儿钟情于你，王兄早有听闻，你便是对她有心，也无妨，王兄并非不开化之人。”
“臣妹无心。”
李凝月慢慢地道。
她语气笃定，神态端肃，不像随口漫言，宁王面上渐渐露出笑意：“也罢。你若执意不嫁，王兄自不会逼你嫁。”
李凝月微微低头，目底掠过了一道浓重的阴影。
*
又忙过几日，宫外的府邸与工坊无需花太多时间操心了，程涟笙的作息也渐渐调整了回来。
睡了个一夜无梦的好觉，程涟笙起个大早，洗漱完便吩咐基尼去司衣司提人，顺便帮人挪窝。
她想要个宫女，能有什么难度？
姐姐乍闻她要在宫外卖衣服，欢喜得就差没将整个司衣司都送给她了。
要那么多做什么？
有了十七，就等于拥有了金山银山。
正当用人之际，老天也像有意帮她似的，正好叫她救下个十项全能的姑娘。
这些日子要不是十七，她都不知该上哪去找这种动手能力强、鬼点子多的奇才。
也亏得她那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性子，自救下十七，她隔三差五便唤了基尼去司衣司接人，打着各种量身制衣的幌子。她这么做，一个是为检查十七的面部恢复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怕那位玉美人再找麻烦，明里与她撑腰。
这一来二去的，倒叫她发现了十七的异能。
十七某日被接了来时，碰上她正在殿中撕图纸，与李炎阳抱怨包装难设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十七怯生生毛遂自荐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程涟笙本着宁可错信不可错过的态度，给了十七一整天的时间为她呈现。
然而，十七只花了两个时辰。
当她看到十七呈上来的图纸时，几乎惊掉了下巴。
她想要的，尽在画中，且每件单品均有两种方案。
这人要是带回后世，必然是个能一炮打到巴黎时装周去的新锐设计师啊！
自那日起，十七就被程涟笙当成宝贝了。
十七被基尼从司衣司提来的时候，程涟笙正用早膳。见十七入殿，她两眼一弯，忙将口中食物吞下，道：“十七，往后你就跟着我了。”
十七微微一怔，快步走到程涟笙跟前跪下，拜道：“奴必尽心竭力侍奉主子。”
程涟笙搁下手中银箸，一把将她捞住：“入了云轩阁，就得守我的规矩，我的规矩很简单，只一个，不可以跪。”
十七起身，抿了抿唇：“是。”
“改口倒是挺快。”程涟笙复又提箸，笑着盯她一眼：“机灵鬼。”
十七缩缩脖子，笑了。
用来蒸馏提纯的蒸汽锅炉今日就位，程涟笙用完早膳便换了身男装，带着一干人等出宫去了。
工坊地处宜城郊外的陵西村，运行已有了些时日，从一开始通宵达旦地设计研发至今，已是少有需要她费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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