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柯听完云流子的话，惊讶得许久说不出话。
想不到太师傅在起名的时候，就已经点出了他们修行的方向和难以突破的极限，可是这叫了几十年的名字，两位师傅又是否真的明白了太师傅的用意？
不借酒而得逍遥，不借琴而登雅境，这才是酒尽子和绝弦子这两个名字的真正意义，这才是太师傅修行至此，所追求的真正境界么？这才是仙族该有的模样么？秦玄柯听完太师傅的话，已经完全陷入了这两句话带来的震撼，这让秦玄柯想起了人族讨论的仙族究竟是什么？
而秦玄柯今天似乎得到了一部分答案，至少不是人族书上所写的，只是一种开发了人族潜能的一个分支，仙族有自己的思想和境界，追求的是与人族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不是科技连接的外部世界，而是以自身，以思想，以态度连接起来的内部世界，仙族也绝不是依靠所谓的仙灵之气来实现强大生命力的人族分支，而是依靠仙灵之气所带来的生命力，来达到更长时间的思考，探求仙族真正的本质。
秦玄柯沉默许久，似乎有一个问题已经到了嘴边，也许连人族都想不明白的问题，自己的太师傅就有属于仙族的答案，连忙问道：“太师傅，我在人族学习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仙族能追寻到永生么？人族觉得自己以科技和基因的研究，能够更快寻找到人的极限，您觉得如何？”
云流子笑吟吟地看着秦玄柯，缓缓点了点头：“原来人族之中，也有如此深邃的思想，看来是我们仙族坐井观天了，原来人族也在寻找永生，呵呵，永生，多么令人神往的字眼，永生意味着无尽的财富，意味着无尽的欲望，意味着积累的过程可以被无限延长，但是这具肉体凡胎，真的有必要留存千载么？”
秦玄柯听着云流子的话，不敢打断，正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点点云流子的想法。
“仙族寿长，也不过百余年而已，我师父道法何其精明，还是在太虚城仙逝了，而我如今，也被鬼族的力量蚕食殆尽，这才知道六界之内，掌握生死轮回的鬼族，才是真正的主宰六界，我们终究只是过客，而他们以死代生，应该远比我们的生命更为持久。”
秦玄柯听到这里，自然联想到了更多，对于鬼族的研究，连人族都只是略知一二，这个神秘的世界总是和所有的生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到那个自称鬼族的老者，想到无生无死的赤霞仙人，也许这些鬼族更能理解所谓的长生吧。
想到这里，秦玄柯继续问道：“那太师傅，您觉得鬼族会理解永生的意义么？”说完，却笑了笑，继续说道：“也许他们的应该叫做永死？”
云流子摇了摇头，继续讲着，似乎在给自己的亲传弟子解惑一样，这些关于仙道终结的想法，终于能和人交流。
可是云流子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交流居然是和自己的徒孙？既有喜悦，也有失望，自己弟子六人，似乎远不及玄柯的见识和眼界，想到这里，居然有些嫉妒这个偷藏陈酿，饮酒作乐的混蛋徒弟！
“仙族没有永生，鬼族也没有永死。这些所谓的鬼族都是真正鬼族与六界联系的钥匙，我们离去，他们也自然随我们离去，他们想要阻止仙族的永生，自然也不会让我们永死，轮回不息，让我们在这无穷无尽的凡尘俗世之中，永远无法参悟一切，这才是鬼族的意义。”说完，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秦玄柯听到这笑声，心里却不由自主地一寒。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自己的想法，生怕自己参悟这其中的奥妙，所以鬼族让自己死，又让自己生，让自己不带一物而来，不带一物而去，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永远沉沦在六界之中，即便是遥远的星空，也没听说过永生不死的生命，即便是遥远的星际之外，鬼界也肯定存在，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造物主，静静看着他们。
秦玄柯听到太师傅这些想法，这才明白了时间的意义，这才明白了长生的意义。
仙族考试的时间，让自己学会了如何提升自己的技巧，不过自己的眼睛，还是只能看见仙族五境而已，到了京都城的皇家学院，有了太虚城的玉虚宫，有了妖族的灵界聚妖府，有了鬼族的幽影，有了牢中的魅魔，这些所有的一切，才让自己不仅仅看得见仙族五境，还能看得见六界之中的纷繁复杂。
本以为自己已经顿悟，心怀六界，可是到头来，自己想要做的，还是救下青鹫山，救下仙族一脉，救下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许这才是自己，这才是人，这才是秦玄柯，看着眼前越来越虚弱的太师傅云流子，秦玄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可是细细想来，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学会，自己还是一样想要太师傅好好活着，想让青鹫山恢复昨日的热闹，想让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可是即便突破十阶仙尊之境，恐怕也没有让时间倒流的本事，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烙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无法更改。
云流子看着秦玄柯，沉默良久，似乎也在思考，不过更多的，是对于这个徒孙的欣慰，自己一生研究出来的各种复杂仙术，就算流传下去又能如何？要等到下一个身怀同样阳灵之气的人，不知道还要几百年，这个弟子和自己一样有修仙之心，又是何等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这些仙术，能不能传下去，其实也不怎么重要，更重要的，是把自己修行百年，所积累的对于仙道的认识，交给自己的下一代，即便青鹫山沧海桑田，对于仙的理解永远都不会沉默。
云流子在天色发白中慢慢闭上了眼睛，秦玄柯看着太师傅的睡去，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
青鹫山的晨雾如此美妙，云雾散去，旭日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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