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现异常。”洛晓芹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夹杂着呼呼的风声，俨然是在高空中来回穿行了。
“我这儿也没发现异常。”亚瑟的声音相对就清晰很多，他跟士郎就在并行的另一辆车上，长枪架着，与一旁随时扛着角弓的士郎产生了鲜明对比。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谁是古代人，谁是现代人。
“那家伙真的会来嘛？”
“随时做好准备，不能大意，也别在车子里抽烟！”
叶观武眉头紧皱，坐在车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计划是他定的，但事实上，他和莫太封也才见过两面，全是在干架，对他这个人的思考方式全无了解只有推断。至于他是否会如预想的那般行动，并没有十成把握。
眼下，道路上被疏散一空，反而显得格外安静，与平常车水马龙的街道完全不同。
叶观武一颗心不由吊了起来，再一看李雪，以双手环抱的姿势，束在了束缚衣中，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羡慕。要是他也能这样，啥事儿都不用操心，眼睛一闭一睁，啥事儿都尘埃落定了，那该多好。
“应该让超人科多派点人手的。”宫麓一好像看出了他的焦急不安，主动和他搭话，“就靠我们几个，感觉有点……”
“不行。”叶观武反而摇摇头，沉声道，“这次行动的重点，是让莫太封‘愿者上钩’，主动袭击这辆车，把他从暗处调到明处来。要是三步一岗哨，严加警戒，反而容易坏事。他看到戒备如此森严，说不定会采取其他策略，那咱们这出戏可不白演了吗？”
“必须得把控好这个度，让他觉得有危险，但希望又很大，这样才可能上钩。”
平常的叶观武没这么絮叨，也是赶上心烦意乱，话格外多。相比之下，三名从者就显得很淡定：阿尔托莉雅安静地坐着，双目微闭，呼吸沉稳；喜兵卫捧着一本汉文编写的《三十六计》，看得津津有味；阿芸则是双腿盘起，五心向上，吐纳呼吸，似乎正在通过呼吸，提前调整到适应战斗的状态。
“少年，无需紧张。”阿尔托莉雅看出了他的局促，“既然已经做好安排，静候目标落入陷阱就是了。”
“这是他第一次‘策划’这么大的事儿吧。”喜兵卫一边翻看着厚厚的兵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从这儿到机场可有的跑呢，为防万一，机场那边也全清空了，要让那么多人的行程全部改签，还得给他们一个个安抚好……想必没一番人力物力花下去，是拿不下来的。”
“如此大成本的投入，要是最后颗粒无收，该怎么收场啊……你是在担心这个吧？”
叶观武不由的有些惊讶——这份朦朦胧胧的担心，竟然被他如此轻易地说破了。
“这些天我也没闲着，一直在看你们国家之前的历史，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呵……地大物博是好啊，能玩出那么多花样来。”喜兵卫咂了咂嘴，合上那本三十六计，说道，“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你比我熟悉吧？他手下那个陈平，专门搞情报的，曾经向刘邦申请千金，要去敌人的大后方开战谍报工作。”
“那可是千金啊，人皇帝眼睛都没眨一下，挥挥手就给了。我看书上这段也没太详细写，但你知道为啥吗？”
阿尔托莉雅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大军开动，日费千金，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战争有其高昂的成本，每一天，物资都像热锅里的雪花一样飞速融化。就拿粮食来说吧，能让一个战士吃饱的粮食，如果要从后方输送到战场上，至少需要额外消耗五人份在路上——这些还都是表面上可以计算的成本。”
喜兵卫继续解释道，“战时，对成本消耗的计算，跟和平时期完全不同。”
“皇帝显然看得更远，只要能快速终结战争，他是不介意追加成本的。千金看似昂贵，实则也不过是大军一天的后勤军费。拿去用作间谍工作的经费，一旦有所成果，让敌人自乱阵脚，那不比大军在正面对峙几天几夜要来的强？投入产出比如此之好的选项，为何不去做呢？”
“万一没有效果……”
他有意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就当是仗多打了一天。”
“少年，这一次，我赞同这位樱岛领主的话。”阿尔托莉雅张开翠色的眸子，看向叶观武，在肃穆中，竟流出一些温和的宽慰，“圣杯战争亦是‘战争’，战争嘛，哪有不花钱的呢。”
“能不能别叫我‘领主’啊？”喜兵卫冷哼一声，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跟你一样，是一国之主。”
“恕我直言，以阁下所统御的疆土来看，我很难承认这一点。”阿尔托莉雅眉眼低垂，不卑不亢地说道，“在我看来，只要对治下民众负起责任，换来人们安居乐业，领土大小根本无关紧要。”
“一看就是拥有大块领土的王才能说出来的话。”喜兵卫扫了她一眼，讽刺道，“就像身材丰满的女生，对平胸的女生，抱怨胸部太大会有多少苦恼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会嫌自己的领地太大呢？身为王者，难道你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吗？”
“……我发现，阁下似乎对领土大小，有一种奇怪的痴迷。”阿尔托莉雅不动声色地呛了回去，“为何一定要把进取心放在这上面呢？有那个功夫，多思考一下国内外之政事，不是更好吗？”
“没有庞大的国土，没有足够的领民，没有充实的国库，哪里支撑得起什么政事？”喜兵卫毫不逊色地反问道，“小国寡民，被其他大国挤压着，处处要受制于人。自己强大不起来，就是人家餐桌上的一盘菜，说吃就吃了。国土就这么丁点大，再蹦跶又有什么意义呢？”
……
两人在治理国家的方针上，有着几乎完全相反的认知，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又陷入了辩论中。不过，有他们两人开口说话，叶观武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
尝试总是必要的，就算没能诱敌成功，也算是一次尝试。
————
车队上桥。
始终静默的频道里，洛晓芹的声线总算有了些起伏。
“阿武，注意一下，好像下雪了。”
“下雪？”
叶观武懵了几秒，现在还是十二月开头，要说下雪吧，天气也没冷到那种程度。
凑到窗口去看，确实有晶莹的雪花从空中坠落，北风呼啸，天空被一片阴沉沉的云彩压住。短短数秒，这阵风雪便下得愈发之紧，伴随着凌冽北风的呼啸声，仿佛要整片大地都撕裂一般。
“不行，风雪太大了，我这边很难维持平衡……视野也不清楚……”洛晓芹的声音断断续续，“……武……我先……迫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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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准备……”
叶观武深吸一口气，以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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