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的时候，太老爷死活不同意，在那个年代，离婚丢尽了家里的脸面，离了婚的女人婆家呆不住，娘家不让
呆，就像水洼里的浮萍一样，只要还有一丝生息，飘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造化弄人，还没等奶奶生下婶婶，离婚，离开那个噩梦般的家，爷爷就带着奄奄一息的舅舅进了家门，舅
舅的妈就是和爷爷鬼混的那个小寡妇，也许是上天给的报应，生舅舅时大出血，送到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于
是撇下了偷情的遗腹子撒手人寰。爷爷放下孩子之后，只是对奶奶说了句把孩子养大就离开了家，从此杳无音
讯。
爷爷就那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在那个滴水成冰，冻得人心里都哆嗦的早上，他是那么绝情，不顾奶奶肚子
里尚未出世的孩子，不顾他爸垂头丧气的诅咒，不顾他妈声嘶力竭的哭喊，就那么走了。奶奶脑袋嗡的一响，
一头栽在了冰凉的土坷垃地上，头一不小心撞在了门槛上，沁出了密密的血珠，很快就遮住了眼帘，那道疤痕
至今还清晰可见，奶奶在炕上躺了两天，第三天早上下了地，婆婆把新生的小婴儿抱过来，奶奶心如同被荆棘
扎过，在火堆里滚过似的生疼，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绝望中生下婶婶。她默默的结果孩子，报的紧紧的，看着我
婶婶红突突拧巴的小脸，奶奶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我婶婶哇哇的哭着，奶奶心疼的撩开衣襟喂奶，婶婶的哭
声引得隔壁屋里小舅舅也跟着嗷嗷待哺，奶奶喂饱了婶婶，不知道是因为那哭声太过于刺耳，还是奶奶动了恻
隐之心，她平静的对她婆婆说：“把他也抱过来吧。”小舅舅一到奶奶怀里，就哦哦的呢喃着，没想到这一抱
，小舅舅立马不哭了，还咧着嘴冲她莞尔一笑，那笑容那么纯净，纯净的好像蔚蓝的天空中一朵漂浮的白云，
但奶奶想，大人犯的错，不应该由他来承受，就此一抱，奶奶在也没有舍得放下来，就这样奶奶抚养着舅舅，
哺育着婶婶，在婆家伺候公公婆婆颐养天年，直到公婆终老。后来奶奶搬离了那个村子，孤儿寡母，忍受着闲
言碎语，硬是苦着、熬着挺过来了，人生从来不是规划出来的，而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那爷爷呢，他去哪了？”年幼的我天真烂漫，对于奶奶的苦难更多的像是听故事，“公公婆婆临终前告
诉我，他也曾偷偷往家里寄过信，也曾想回来看看他的儿子，就是那一年当他鼓足了勇气，踏上回来的客车，
可不曾想客车中途翻了车，他被送进了医院，他一直留着最后一点气息，等着见见他儿子，最后还是没有撑下
去，睡过去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很多年之后，我想起奶奶爷爷的故事，想想奶奶对舅舅的好，突然间明白每个人都有潜在的能量，只是很
容易被习惯所掩盖，被时间所迷离，被惰性所消磨，奶奶的前半辈子或许属于别人，活在别人的认为里，可是
奶奶的后半辈子是属于她自己的，就像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奶奶规划不了她的婚姻，但是却阻止了婶婶的爱情
。
我婶婶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觉得婚姻是一生的事情，绝不能含混过去，婶婶长得纤细高瘦，面容姣好，年
轻时虽不是极为出色的美人，却也长得秀气和善，很有想法，或者说算是挑剔。小的时候她犯了错惹我奶奶生
气，奶奶追着她围着村子跑了好大一圈，婶婶脾气好，不会那么犟，她一看要挨打，拔腿就跑，不像舅舅脾气
很倔，即便是挨打也不说软话，我婶婶不一样，见事不妙就跑，奶奶对舅舅和婶婶一向是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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