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阵盘无法做假。
男人嘴角微动，微微别过脸，不忍直视道，“……这真的是千年之后的我？”
“不必在意，当时你失忆了，所以才会表露出这副模样。”她也觉得那时的小妖太憨傻了，帮他开解自己。
“罢了。”
他轻哼了声。
“那我便信你一次，假如让我知道你骗了我，必不会饶你。”他唇角勾起笑容，漂亮地夺人姝色。
他俯身伸手，勾过她的脸颊仔细地瞧，发现小雌性确实漂亮地合他心意，看来那人傻归傻，好在眼光不错。
“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并不是他，不过是千年前被他随手丢弃在此地的一缕神识罢了。”
慢慢的，男人嗓音变得有些飘渺虚无，修长挺拔的身影也渐渐被夜风吹散。
“不过，你以为的他，也并非真正的他，看在你合我眼缘的份上，我得忠告你一句。
“不要妄图帮他寻找回所有的神骨碎片，一旦那人现身，那将会是世间最暴戾可怕的……”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男人的身影便消散了。
转而一截雪白剔透的脊骨浮现在她的眼前。
玉骨周身散发着一圈洁白的光晕，几息间缩小后，旋即便自发落入她的掌心。
叶烟还来不及回味［玄佘］消散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只感觉到一股冰凉侵入掌心，下一秒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滴答滴答。
阴冷潮湿的岩洞里，藤蔓依附着墙肆意生长，扩张领土，石缝悄悄流淌着数道水流，正有条不紊地向最中心汇聚而去。
偌大的洞腔中缓缓流淌着一汪幽潭，凌凌寒光映着从洞口缝隙中投射而来的月色微光，无声无息，漆黑鳞片在暗流中若隐若现。
一声又一声，金石锁链撞击声，潭水被怒火掀起巨浪，经人为摧残过后，整片幽潭几近干枯。
幽潭正中心裸露了一小片土地。
男人被束缚在此，不知过了多少年。
九道通天锁链，布满了流转赤金的繁复神咒，粗长锁链囚禁住他的四肢，另五道分别从他的肋骨处穿膛而过，几乎与他血肉相融。
哒哒哒。
少女轻快的脚步声从甬道传来。
男人似有所感睁开眼，那双竖瞳猩红骇人，眸底又流转着浅浅鎏金，此时他正危险冷漠地紧盯着那逼近的人类少女。
浸泡在潭水中的尾巴猛然发力向她拍去。
却被她轻松挡下了。
“可怜的小龙，脾气怎么这么大，我是给你送好吃的来的，不吃东西的话，不仅打不过我，还会饿坏自己的哦！”
少女从乾坤袋中拿出香喷喷的烤肉，在那双威严又危险的红瞳的注视下，自己那点小心思似乎被看穿了。
她不由叹口气，撇了撇嘴道，“好吧，其实我费尽心思过来，是想摸摸你的角，你真的是传说中的龙吗？龙这种生物原来真的存在啊！”
没错，被囚禁在此地的男人，不仅有一个布满鳞片的漂亮大尾巴，而且他绸缎般柔顺的墨发间，还长着一双漂亮的鹿角……阿不，龙角！
她手痒痒很久了，上次偷摸他尾巴，差点被这头到脾气差到爆的小气龙打死，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想再摸一摸他头上的大角角。
“不然，我帮你解开阵法，作为回报，你让我摸一摸你的龙角好不好？”
男人嗤笑，“就你，一个凡人？”孱弱无能的蝼蚁罢了，真是异想天开。
少女不高兴了，“凡人又如何？既然你这么厉害，不还是被囚禁在这一方小小天地无法脱离？别看我年龄小，我可是这修真界最厉害的修士，没有我画不出的符箓，也没有我破不了的阵法！”
听她年纪小小便敢口出狂言，男人满脸不屑，却又唇角带笑，半开玩笑道。
“若你当真能破开阵法，我便满足你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
“自然。”神令既出，便无法收回。
“你准我摸你龙角了？”
男人脸色微变，侧过头不看她，墨发遮盖住耳尖的一缕绯红，“……不准，换一个。”
“那好吧，让我想想啊，对了，最近妖界新上任的那个妖主太过嗜战弑杀，几次三番与我们修真界大战，因此死了许多无辜的人类和妖兽，我想要大战中止！”
“允。”
他轻松随意道，仿佛吃饭喝水般再平常不过，只是捏死个蚂蚁般简单。
“我可以杀死那个妖主，成为新的妖主，再颁发停战誓约，还你修真界一片太平”
等叶烟恢复意识，映入视野便是这么一幅画面，但少女和男人的脸皆模糊不清，她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谈话。
两人的谈话有时连贯，有时又像被时空强行断开，她被隔绝在一旁努力听着，也只能听到寥寥几语。
少女道，“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何会被囚困于此？”
等了好久，那男人才道，
“我败了。”
“……败了？”少女愣了愣，嗓音放轻，“怎么会，谁能打得过你？你、败给谁了？”
这次又是等了好久。
正当少女以为男人不会再回答时。
他终于再次开口。
“我败于众神蓄谋已久的背叛。”
*
等叶烟从那场幻境中苏醒，精神还有些恍惚，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中——那被光团笼罩的玉骨。
方才是它将自己拉入了那场幻境？
有什么目的？
按捺心头思绪，她收拢掌心。
叶烟边向前走，边环顾周遭，发现自己从那场轮回之地，也就是传说中的九重幽地出来后，却并没有回到先前的八重幽地。
脚下是被血液浸染的湿土，但她走了足够长的距离，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而且鞋底也没有沾染一丝泥土，随着她越往里走，周围的［人］便越来越多。
这些人的脚下都没有影子。
他们是滞留在此地的鬼魂。
叶烟在人群中，望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子桑正，卖瓜老汉，蓝衣姑娘，还有那些吾剑派弟子。
他们皆是在那场浩劫中死去的人，此时正茫然地在此地飘荡徘徊，却没有黄泉之门开启，亦无地接收他们这种滞留世间已久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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