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狂热的话语接连响起，让听到这些话的普通五军营将士，逐渐情绪被调动了起来，感觉热血沸腾。
人是群居动物，拥有着从众心理，当脑海被慷慨激昂的清君侧口号占据，就只想着尽快杀入宫中夺取护驾之功，完全忘却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需要清君侧的这个奸臣，到底是谁？
昭武伯曹钦其实心中非常清楚，沈忆宸执政这几年下来，在军中跟民间赢得的惊人声望。先不扯那些赫赫战功，单单大明百万将士的军饷如实发放，就是在沈忆宸手中达成的。
五军营除开部分番将悍卒，剩下大部分将士养着他们的并不是什么曹吉祥，而是沈忆宸！
如果直接把沈忆宸的名字给说出来，那么必然会在五军营将士心中造成极大的困惑，明明沈元辅忧国忧民，让百姓们都过上了好日子，怎会成为挟持天子的奸臣？
困惑就意味着意志不坚定，对于战士而言这点是致命的。昭武伯曹钦只有怂恿煽动这群将士杀向紫禁城，把生米给煮成熟饭，就算过程中得知清君侧的对象，众人也没有了退路。
“好，不愧是我大明的勇士，没有辜负本伯与曹公公的期望。”
“现在全军听令，杀向紫禁城解救陛下，还大明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罢，昭武伯曹钦拔除腰间的佩剑，指向了京师紫禁城的方向。
不过就当他顺势把目光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京郊大营的外围扬起了漫天雪雾跟尘土，同时大地出现了微微抖动的情形。
还没有等曹钦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如同雷鸣一般的“轰隆隆”声音，已经传递到了耳膜之中。身为一名掌控五军营的统帅，这道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同为驻扎在京郊大营的三千营骑兵奔腾，才能闹出来的响动！
三千营来了？
曹钦脑海中的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五军大营的入口处出现了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骑兵身影，其中为首领军的统帅，正是成国公朱勇之子，前军营大都督朱仪。
来者还不单单是朱仪那么简单，三千营骑兵的身后，还有着一队队手持火铳的神机营士兵，同时黑压压的炮管已经对准了营地中的五军营将士。
神机营统帅，都督同知李达，横刀立马高昂着头颅望着高台上的昭武伯曹钦。他为了沈忆宸的安危，驻守在京师神机营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今日的到来。
曹氏一门，到了该审判的时日！
“兄弟们，什么情况，为何三大营的友军会过来？”
“三千营跟神机营都带上家伙，该不会是准备朝我们动手吧？”
“难道说他们两支兵马，已经被朝中奸臣控制，陛下会不会陷入了危险境地？”
“脑子清醒一点，朱都督乃成国公之子，哪个奸臣能控制他。另外李同知跟沈阁老是儿时伙伴，两人称得上生死之交，又怎会投靠他人！”
各种疑惑的议论声音，接连从五军营各处响起，大多数将士们完全理解不了发生什么。沈忆宸经常提及一句话，那就是曹吉祥没有掌控大势，他注定会成为失败的那方。
大势这种东西，可以简单点理解为“人心”，曹吉祥的身份跟威望配不上他的野心，以至于连造反这种事情，都不敢跟五军营将士讲实话。
想当年忠国公石亨同样打着“清君侧”的口号造反，好歹有着一群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愿意跟随他杀向宫中赴死，曹吉祥却做不到这点。
阉人身份，就是死穴，无法翻身的致命弱点！
面对突然出现的三千营跟神机营兵马，昭武伯曹钦短暂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其实并不意外这两支兵马会挡在面前，只是没想到对方行动速度会这么快，看来沈忆宸早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
可是那又如何，三千营跟神机营加起来，仅为五军营兵马的一半不到，自己拥有着绝对兵力优势。更别说宫中方面，还有着腾骧四卫兵马作为内应，沈忆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拿什么去挡住滚滚洪流？
“五军营的将士们，本伯说的朝中奸臣，就是当朝首辅沈忆宸！”
“他联合成国公朱勇以及兄长朱仪，把控朝政染指京营，做着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权臣之事，还曾让天子下跪拜师，简直败坏纲理伦常。”
“此等狼心狗肺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事已至此，昭武伯曹钦懒得再遮遮掩掩，干脆把要诛杀的对象给明示出来。
有一说一，曹钦指控的沈忆宸这些罪行，某些方面还真对应的上。把控朝政染指京营这些就不说了，站到了内阁首辅跟大明国公的位置，不可能手中无权，完全属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至于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种种，沈忆宸确实除开正旦朝会，这种文武百官集聚的盛大场合，其他时刻面圣基本上不会行大礼。
但是他的本意，并不是狂妄自大行权臣之事，仅是想要废除从元朝传承下来的跪拜之礼罢了。
当然，沈忆宸有着怎样的想法不重要，外界只会在意他到底做了些什么。随着昭武伯曹钦把种种事迹说出来，很多五军营将士心中，确实认为这是对于皇权的凌驾跟不尊重，称之为权臣行径不过分。
再加上军中曹氏宗族子弟跟番将的拱火叫嚣，本来军心涣散的五军营将士，下意识拔出腰间的刀剑，列队做出了战备姿态，与进入校场的友军对峙着。
“昭武伯，乱臣贼子是由你来定义的吗？”
朱仪冷冷的质问了曹钦一句，哪怕抛开跟沈忆宸手足兄弟这层身份，对方在内阁首辅职位执政这几年的成果，那也是有目共睹的。
“五军营的弟兄们，沈元辅是个怎样的人，不需要由他人来定义，而是应该由你们自己评价。”
“拍拍自己的胸脯，尔等这些年生活是变好，还是变差了。家中的妻儿老小，是丰衣足食，还是饥寒交迫。身旁的战友袍泽，是装备精良，还是衣衫褴褛！”
“公道自在人心，你们真认为沈元辅是个奸臣吗？”
很多时候说的再多，不如切身经历让人信服，沈忆宸执政这些年大明变化每个人都是亲历者，这点不是凭借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否认的。
果然当朱仪提出这个问题，五军营将士被曹钦拱火的情绪，瞬间就产生了动摇。
确实不管统帅跟上级将领再如何“污蔑”，自己这几年生活变化，那是实打实的变好。没有沈忆宸，绝大多数底层士卒，还在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军户身处整个阶级的最底层任人欺辱。
沈忆宸带给大明将士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改善，还给了他们身为一名军人最重要的尊严。
这点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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