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楼其实没什么出奇的,做的一手地道的晋菜,可问题就出在了这不出奇上。
依照琏二以往的性子,大凡豪宴宾客,就算不是什么馆阁青楼,怎么也得有几位美姬歌女在旁,如今远离京城,身边又没了凤姐,尤二姐的性子哪里能管得住他,结果......
琏二一笑,带着澹澹的愁绪,学者文人骚客的做派,忽然道:“狎兴生疏,酒徒萧索......”
才说了两句,却卡在半截儿。
贾瑛补道:“不似少年时。”
琏二也不觉得尴尬,一边帮贾瑛斟酒,一边说道:“也不知怎地,只觉这柳三变的词算是写尽了我的半生,如今不一样了。”
“二姐怀上了,还是离京的路上才发现的,她甘愿舍了富贵窝,随我到这群山之地来,我又如何好负了她。”
“纳了几房了?”贾瑛忽然问道。
“才两房而......”话已出口,琏二只能尴尬一笑。
就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怎么到他这儿不适用了,原来是都养在家里了,这天下哪有不贪腥的猫儿,何况似他这般情况的。
这才多久,已经两房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没打算停下来呢。
也是,寻常的地主家老爷都得七八房姨太太传宗接代,何况是荣国府的琏二爷了。
一旁琏二还待狡辩几句道:“你别想差了,我孤身来此,二姐身边连个得用的丫鬟都没有,正巧地方同僚送了几个过来,我挑了几个得用的留了下来,只当是照顾二姐起居。”
不用问,估计这几个姑娘没一个能逃脱魔掌的,索性贾瑛也懒得理会,只是叮嘱道:“你找女人我不反对,只是凡事要留个心眼,你身份高贵,却心思单纯,就怕人心难测。”
琏二的经历,同贾瑛前世听到的何其相似,前面美女金银开路,后边儿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万丈深渊。
“老二,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素来不喜惹那些麻烦,可官场上不都讲究和光同尘嘛,晋阳我待得自在,还不想离开,不收女人,就只能收赃银,你更愿意哪种?”
贾瑛摇了摇头:“我不管你这些,缺银子可以往京城去信,云记在山西也有货栈商行,总不缺你那点儿。只是你掌着一地盐粮,这可是个肥差,多少人都盯着呢,别的不说,山西的晋商是出了名儿的钻营,咱们家背后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不想有一日对你的境遇束手无策。”
贾琏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老二,我知你有大志,虽帮不上什么忙,可也不会添乱。”
贾瑛这才点了点头,琏二除了好色外,本性不坏,其实就算有点什么瑕疵,在山西这种地方,也没人敢把他如何,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免得被人当枪使。
“对了,你怎么会在太原府?”贾瑛问道。
琏二回道:“近来有大军西行,朝廷下旨着山西当地筹措军粮,我是押粮而来的。你还没回我,要不要暂留几日,此地离着晋阳不远,到我那里看看。”
过路的大军应该就是两万辽东骑兵了,贾瑛说道:“不了,若非遇到了你,只怕这会儿我已经离开太原了。”
前日才遇上后面追来的宫使,催促他尽快赶往哈密,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行军路上,许多消息多有不便。
琏二见此,也不再多言,一席接风宴,草草结束。
临别时,贾瑛忽然说道:“凤姐那边儿,择日你也做个了断吧,什么时候想回京了就回去。”
“什么意思?”琏二皱眉道。
贾瑛正思忖该怎么说时,却见喜儿匆匆走了过来。
“二爷,木家大爷的来信,三羽火漆封的。”
贾瑛脸色微变,接过信封,看过之后眉头久蹙不语。
陶大勇,赵和忠没了,魏大同重伤昏迷,马明銮也负了伤,湘军营高层将领折损近半,士卒伤亡近六千人。
“备马,急行军。”
湘军营是他的根本,不容有失,士兵没了还能再补充,可如果尽数陷于险地,那这杆大旗就有随时倒下的危险。
贾琏驻足远望,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又想起贾瑛方才的话,仔细思索一番,心中百味杂陈。
这算什么事?
可到底他与凤姐早已成了前尘往事,且如今日子怡然自得,倒没什么可不平的。
罢了,随他去。
夜色之下。
山西偏关县境内,一处烽燧堡下,正有一队行商赶着马车辘辘前行,隐约透过火把的光线照在不远处的烽燧堡下,士兵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不仅没有阻止,还不时同路过的商客搭几句荤话,讨些杏花村的酿酒肉脯,为商队打开通往塞外的关卡。
这是一条通往关外僻静却又险峭的小路,并不适合大军通行,烽燧堡更像一处军寨,建在两山涯谷之间隆起的高坡上,平日也只有一队边军士族驻守,也不怕胡人从这里过来,反倒成了一条鲜为人知的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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