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伦斯花了大概六秒钟接受眼前的事实:一个至少有五百多岁自称血族强大存在正在摆弄一台红白机。根据他上一世记忆里带来的里的图片资料,没错,那就是东方岛国一家叫做任〇堂的公司在一九八六年发售的一种游戏机。他又默默地看向茶几上……嗯,理解了事实之后就再明显不过……装游戏卡带的硬纸盒,在心里回忆着上面的假名发音:Castlevania。
罗伦斯不熟练地对付着分给自己的那个手柄上的各种按钮,一边看着旁边的萨麦尔操纵着屏幕里的吸血鬼猎人秒杀各路小喽啰怪物。
萨麦尔玩这个俨然是天赋异禀……天赋异禀到对不起他自己宣称的种族。
不知道寄来这个游戏的是哪位。罗伦斯看看手柄又看看屏幕。这款纯日产游戏硬是被改成了全英文界面,还有古早版本中的特殊双人模式。最难以置信的是这款游戏按理来说在原产地都应该还未开始发售,那位是怎么做到的?
“先…萨麦尔,您不是说收到了什么讯息才回到这里来的吗?”罗伦斯把目光集中在按钮上,问道,“是什么事情呢?”
“我的学徒,最后一道仪式的必要人员回来了。”萨麦尔潇洒地击碎了一个大骷髅,“这个就是他寄来的。”
路西菲尔·乌兰诺利斯(Lucifer·Uranolith)提起购物袋,对热切微笑着的收银员僵硬地点点头,快步走出德文郡最大的购物中心。不论过了多长时间,他不擅长社交的缺点依旧没有任何改善的迹象。即使如此,大部分女性在面对他时都会显露出过分的单方面热情。
刚才收银台后面那位金发棕眸的年轻女郎,莱昂缇娜·奥帕斯(Leontina·Ausperth),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几乎镇子里所有的年轻男人都愿意倾尽一切换她的一个甜蜜微笑。不过她给路西菲尔留下的只有记忆角落里的一条格式化信息,姓名性别年龄职业社会关系,加上部分推测,毫无人情味得像是重案组嫌疑人登记表。
一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大概会挥着拳头表示,对莱昂缇娜这样丰满高挑还有着不输专业模特容貌的女人毫无反应的家伙根本不算正常的男人。路西菲尔也许会同意,毕竟先不说正常或者男性,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在这样温暖的初夏,路西菲尔却怕冷似的拉起大衣的领子。午后的阳光让他抬手挡住双眼,在屋檐下稍微停留了一会儿。
一道阴影掠过小广场上的喷泉飞近他的肩头,化成一只黑鸟的轮廓。听着它带回的讯息,路西菲尔的眉间出现一道皱痕。他抬起手指轻触在耳边低语的影子,它立刻消融在空气中。
路西菲尔把左手食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轻轻抵在唇畔,低声念出一句漫长时光中被他反复念诵过无数次的咒语。这个咒语被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无法遗忘,无法磨灭,它的终结只能是伴随着他自身存在的终结。连续的晦涩音节编织成一个指引归途的命令,这命令不被它的创造者允许失效,得不到回应的时刻只会是那个最后归宿湮没的时刻。
路上的其他行人从路西菲尔身边绕过,依旧只顾着自己的行程。熙攘人流因为某种原因完全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异象。
戒指上的红宝石开始变亮,无数细小的蝴蝶形光斑从宝石里溢出,扇动半透明的的晶莹翅膀围绕着他飞舞,逐渐聚成不留空隙的红色漩涡。随着一阵强烈浮空感,路西菲尔视野中的一片红光忽然产生一瞬的扭曲,紧接着他的双脚重新接触地面,脚下已经不是方才街道上雕花的石板,而换成了一片黑色的土壤。
蝴蝶一只接一只融化成明亮的红色烟雾,被吸收回路西菲尔的戒指中。随着红烟的涌入,红宝石内部仿佛有一层流云在滚动。最后一只蝴蝶也消失之后,宝石闪烁了一下又恢复了清澈,不再有任何动静。
路西菲尔习惯性地拍打着衣摆,又理了理银线镶边的翻领。这件黑色长外衣是他在自己的所有服装中最喜欢的一件。路西菲尔对颜色并没有什么特别偏好,但他对紫色的感觉最不舒服,因为那会让他想起某个自以为是的麻烦家伙。他降落的地方四处弥漫着湿冷的白雾,大衣似乎立即被雾气充满,沉甸甸地向下垂着。
他慢慢向黑色土地上一条发着微光的石板小径走去,期间向四周的昏暗随意扫视着。稀稀落落的扭曲的枯树,从林间暗影中向外窥探的视线,粘稠雾气中飘渺的低语都令他眉间的皱痕又深了几分。路西菲尔承认这所庭院或许能被许多艺术家找出各种各样的美感所在,但那些赞叹中绝对不会有他的一份。其实他大可省去在这样的景象中慢慢行走的时间,他之所以没采取其它方法,只因为希望这能让他对荒芜和阴森习惯一些。
即使归属之地的情景变为这样已经有大概一个世纪,路西菲尔还是无法完全消除心里的障碍。他心中最为真切的美永远凝固在梦幻年代的威尼斯:富丽堂皇的教堂与钟楼,庄严优雅的修道院,恢弘的宫殿,随处可见的壁画和大理石雕刻。迷乱而喧嚷的艺术气息在身着华服的油画家挥舞的画笔上闪耀,在穿梭不息的花船上披着斗篷的船夫高唱的民谣中起舞,在晶莹透亮的玻璃器皿中摇曳,在狂欢节的假发与精美绝伦的面具上跳跃。那也是在他进入黑暗之前的目光中留下的最后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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