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到底是许瑺捂了白卿的嘴，把人硬扛到床上去的。
床边挂着的绦丝帐幔是浅浅淡淡的红色，灯火隐约之间还能看见花瓣吐蕊的暗纹。白卿落在床上的时候，正好抓住了帐幔的一角。本以为会噗噜噗噜地把整个帐幔拽下来，结果却发觉，这帐幔太长太大，被他压在身下滚了一圈，竟然还有富余。
“好玩吗？”许瑺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白卿。
白卿的小脸已经被灯火染上了一片粉红色，整个人看起来都嫩嫩的，白白的，好像是一块刚下锅的软糕，热气腾腾地盛在碟子里，就在等着人吃呢。
但和软糕不一样的是，白卿的脸色慢慢随着帐幔外衣服的堆积，惨白了下来。
白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瞬间开始，突然生出了恐惧。他开始发抖、打嗝、冰冷，整个人好像是被从江里打捞上来的鱼，失去了血色，僵硬地上一蹦一蹦。似乎是想要回到水里去，但又回不去了。
许瑺冷静了一会儿。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别人的抗拒。在她还是二皇女的时候，她身边的宫人便拒绝了她。不过那个时候，她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狠狠地打了那个小宫人一巴掌，然后把人送到了慎刑司。
等到她登基之后，对这样的宫人就温柔了许多。上一回，她直接拂袖而去，什么都没有做。
而现在，许瑺拉过一旁铺满了红莲的锦被，把白卿整个人都裹进了被里。然后侧身躺到另一边，抱着蝉蛹一般的白卿，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睡吧。这殿里凉，我抱着你睡。”
可是……白卿只是单纯，没有见识过很多东西，但并不是一个傻子。
他缓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缓了口气，而后心中就升起一股子歉意和暖意。明明以前早知道什么是成人，什么是夫妻之礼，但事到临头又忍不住退缩。其实在他心里，自己本不该如此幼稚，如此胆小的。
白卿觉得有点难为情。他蹭了蹭被子，感觉到回暖的手脚，然后扭过头，慢慢地伸出脑袋，探看了一眼许瑺。
“怎么了？想要夜壶？”许瑺感觉到白卿的小动作，不由扭过脸来，看向白卿。
许瑺的寝衣是湖蓝色，在一水的红色米色之间，分外显眼。她的脸生得宽正，眼睛也很大，乃是她脸上难得的光辉。尤其是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是漩涡一样，能把人吸进去。
白卿很快就把头转了回来，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又静了许久，方才轻轻开口，“陛下，您不要吗？”
“什么？”许瑺下意识地想欺负他一下，但很快又怕把人欺负狠了，连忙“咳”了一声，把眼睛转到暗红的帐幔上，“小小年纪，想的倒多。本来就是叫你来吃晚膳的，顺便在这儿歇一歇。难道你还想干什么吗？”
“陛下莫闹。”白卿蹭了蹭被子，把自己的脸又压低了些。
“你不必多心。你看庄家种瓜果，在藤上青涩时不都是好好养着，没有上来硬掰的。强扭的瓜不甜。我且好好养着，等你这颗瓜熟了，自然会落在这片地里。”
许瑺觉得白卿动作可爱，但又怕他太害羞。到底转过了头，看向顶棚。
那就在这儿睡一晚上？白卿其实心里已经意动了，但还有顾虑。
“那传出去，总不太好……万一有人说什么完璧归赵呢？”
“放心，朕不说，他们知道个屁。”许瑺看了眼白卿露出头的歪毛，嗤笑了一声，“谁他妈又敢多嘴朕的事儿。活的不耐烦了。”
嗯？忽然听见许瑺来了这么两句，白卿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用词也太污秽了些，着实不雅。
但是，这么一来，确实也不错。
“我会很快熟的。”
白卿的声音很小，没比蚊子大多少。许瑺想要顺着声音，去看他神情的时候，又见他整个人都猫进了被子里。要是想看，只能把人挖出来了。
都已经把人宠到了这种地步，许瑺自然不会动手挖人。只能看着那一卷红红的被子，宠溺一笑，顺手切灭床边的烛光，慢慢闭上眼睛。
夜很黑，也很短。
第二天白卿睁眼的时候，许瑺已经出门上朝去了。走的时候，还特意给他留了膳。
不过白卿昨晚刚吃的肚圆，晚上又没有活动，根本不饿。虽然圣恩难却，不得不用，但到底用的不多，只浅浅尝了几口，就张罗着要回去。
而且是一路走回去的，为了午膳的时候不要一口都吃不下。
“美人，您回来了！刚我还在担心，陛下赏的东西都到了，您怎么还没到？还怕您走不动，累在半道了呢。”小茂子兴高采烈，就差点要蹦起来。宫里侍寝的公子加在一块，回来能得到赏的有几个。咱们家的公子就有，而且好几个箱子，都溢出来了。
“陛下赏东西了？”白卿一脸惊讶。他本以为自己不被申斥已是难得。没想到，竟能得到许瑺的赏赐。
着实是受之有愧。
“是，满满一斛豆大的珍珠呢，还有金银首饰、布匹、各色茶叶和酒……对了，说待会儿还会送盆景来。最晚中午就到了。”
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上回武顺常也没有过。看看对面的吴良人，被陛下临幸之后什么都没有，还是被曲承徽鞭打半死才得了这个位份。
都是后宫的公子，咱这个架势，怕是妥妥的后宠了吧。小茂子歪着脖子，十分得意。
“还有盆景。”白卿心情复杂。又是担忧恐惧，又是忍不住欢喜雀跃。毕竟他也只是年轻男子，就算以前学过多少的礼义，背过多少的“安贫乐道”“君子浩然”，心里依旧一荡一荡的，忍不住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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