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孟炤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苦笑下，“好吧。按理，大家也算是亲戚，有些话嘛……总之，我是出来了。而且，家中不太高兴我出这趟门。再加上，那个……四伯的意思是，要是我敢不掩饰身份，那就夺爵。”
王其缯又点了点头，“大家本就见过，认得出也正常，并非殿下没掩饰。”
“就是啊，认识我的人不算太少吧。我爹的意思是，要我坚决不认。但，如果真这样，那不就更难收场？”朱孟炤满脸委屈。
“除非大家说好，假装不认识。”王其缯建议道。
朱孟炤叹口气，“只能这样了。”顿了顿，重新拱手介绍道：“江崇召，应天府人氏。”
王其缯也拱手笑道：“在下曾在京城暂居，与江公子是忘年之交，得知公子到苏州，特相邀，以尽地主之谊。”
“多谢。”江崇召拱了拱手，“不过，我可能一时半会不会走。”
“贤弟是想要置产？”王其缯想到他之前的做法问。
“这个，差不多吧。”江崇召想了想，终于又说了一个更拙劣的‘谎话’，“那些小虫子看着挺可爱，就想收些自己玩。那天，我养了几条，发现好像没这么好玩，所以挺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养了。”
“贤弟是自己拿来养？”王其缯不理解了。他这话什么意思？看来，楚王家教确实严，一个郡王领了皇差，结果连找个借口、说个谎都不会。
江崇召点头，又摇头，“我养不好，所以让卖给我园子的人，还是留在园子里种树养蚕。”
“然后呢？”
“什么然后？”江崇召好奇的问。
“贤弟收了几个桑蚕园，那里的蚕茧是能制成丝绸的，就算是下脚料，也能制成丝绵。贤弟是想做丝绸生意？”王其缯问。
江崇召像是第一次听到，愣了很久，呆呆的问：“王兄有什么建议？”
“按贤弟现在的做法，成本就太高了。”王其缯耐心解释。
江崇召皱着眉，无措的说：“我本就不懂这些。而且，我出门的时候，爹不太高兴，什么都没给我，三哥、二娘见我可怜，拿了些私房钱。现在嘛，总之我不能走，又不能回武昌。王兄，要不帮我想想办法吧？”
王其缯点着头，正要开口，突然心中一震。怎么可能？！一个能查缉私盐，并了四家赌坊的人，什么都不懂？郡王殿下，这戏演过了。不对，这话的意思，应该不是‘不懂’，而是‘没钱’。要钱？是楚王的意思，还是圣上？
半晌，不见王其缯回答，江崇召有些后悔。这装傻的戏份还真难演，看样子，这位‘王兄’是不信了。唉，会赚钱的哪有笨蛋。不知还能不能给个机会，换个人设重来？
“贤弟要多少？”王其缯决定单刀直入，至少表明自己的态度。
嘿，还真给机会，这王其缯讨人喜欢。
江崇召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收起了那幅彷徨无助的表情，“原本想收苏州境内七成的桑蚕，后来发现量太大，于是改收中、上等桑蚕园。留人是因为，我毕竟不懂行，又是外地人。”
“所以嘛，第一，王兄的桑蚕园，江某要不起，只希望能同进退，尽可能垄断市场。第二、我在扬州有家清风书寓，估价五万两起。想将它抵给王兄，一年期，五厘息。至于王兄能给我多少，先去看过那处书寓再谈不迟。”
这才是景陵郡王的真面目，之前，他演的辛苦，自己看的也累。只是，他的意思竟是要……难道，圣上要抑商？不会，圣上说过要与民生息。或者，还是针对汉王？
所以，这位殿下今天不论洒的是不是毒饵，都要吞一吞才知道。不过，郡王爷手笔太大，五万两，苏州有谁拿得出这笔现银？当然自己也拿不出，但总要应下再想办法。
“可以，就按五万两计。”王其缯点头。
这话让江崇召略微迟疑。王家果然财大气粗，五万两眼睛都不眨。突然想到，今天这一出，应该算是周止的建议。难不成，四伯想查的是王贵妃？好像，说不通。
王其缯大胆按他的思路道：“不过，贤弟的想法手笔太大，若用这五万两收上等桑蚕园，又完全收不尽，更何况很多人不会卖。就算加上为兄名下的，也不过只占了总量的三成多，靠这点量，垄断不了市场。”
这点江崇召不是没想过，于是问道：“如果，只是租三年呢？五万两只是第一年的租金。”
王其缯略略一算，笑道：“若是加上我们的，倒是真能控七成以上的蚕茧，而且还用不了五万两。”
“不。”江崇召摇头，“我说的是租园子。也就是说，三年内，这桑蚕园内的树、蚕，任何损失、收益都算我的。当然，那些人嘛，继续留下给我做工，算月例钱。”
为什么？王其缯差点要冲口而出。
产量！除了价格、质量以外，还有产量。他说的是三年，如果只是收茧，明年必定大量增产，这么做就是必亏的局，谁都亏不起。必须要稳住现在的产量，才能谈控制市场。
王其缯低头细想，若是按江崇召的要求，任何一种方式都不容易。于是笑了笑，向他介绍起目前的情况。
“贤弟，苏州境内中上等的桑蚕园，相对集中。我们王氏约有二千亩算的上是中上等的。傅氏祖上与我们是姻亲，家中世代做丝绸，二千五百亩地中只有三百多亩是用来做下等丝制品。另外，有千亩以上桑蚕园的还有四家，中上等的占了一半。不过，每年的贡品大都由傅氏经手。”
“散户中，娄氏三百亩全为上等，专供鸿福来绸庄；陈氏有二百亩，也全为上等，不过他家没绸庄，年年各家小绸庄排队求购；另外就是锦绣了，一百五十亩上等，不过，他家自用都不够。剩下应该还有一千多亩，全散在三十多家桑蚕园中。所以，贤弟如果只想租中上等的园子，并不容易。”
江崇召听的很仔细，虽然有些周止也有说过，但完全不像王其缯如数家珍。想了很久问：“贡品是白送的？”
王其缯笑了笑，“就一单生意，赚的不多。但全局而言，怕是比卖给大户人家的还贵很多。正因此，傅氏是我们所有人中收益最稳定、也是最高的。”
所以，如果让大户形成攻守同盟，一起拉高价格。这样，其实只要收散户手中的桑蚕就可以了。现在有了王大人，这事应该没想象的这么难。
江崇召看着王其缯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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