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天子微微有些诧异，“母后也认为应该讨伐？”
天后莞尔一笑，“还记得当初立城隍吗？”
幼天子微微点头。
“当初立城隍，我知道这件事是对的，但是却不能够做，只能够让魏孝帝阴罗天子拔得头筹，这讨伐私祭的事情也一样。”
“也一样？”
幼天子若有所思。
“我们和那位长青道人站的角度不同，自然选择的做法也不同，他如今羽翼丰满，虽不是住世地仙，但胜似住世地仙，所以即使面对域外降下的谪仙，也毫不畏惧。”
“更加重要的是，他领了龙口渡城隍之位，但是以他的志向和手段，仅仅只是龙口渡城隍之位显然不能够满足他。”
“我听说他有一爱徒，如今在天柱山清理当初白骨山老人留下的灾祸，等到死气彻底清除，恐怕就能够登临三灾真君之境。”
“最主要的是他那位爱徒身有龙身，手持龙门，自然要聚集天下水神气运，而洛河神位私立，显然触及了他的核心利益。”
听到这里，幼天子咬牙说道，“他想要借我们以公谋私？他自己私立神位怎么不说！”
天后倒是没有多少怨气，她笑了笑，“他可不是私立神位，你难道忘了当初我在龙口渡下的谕旨了吗？”
幼天子神色有些尴尬，当初天后为了召集天下英年才俊驻守龙口渡，特颁发了军功考校制度，让立有大功之人可以自领神职。
无论是李长青，还是他那位名为敖岳的风泽洞泉宫主，都切实立下了对天地有功之事，领了神职，无论是从法理还是道义上来说，都不能够算有错。
“但他······”
幼天子仍然有些纠结，但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驳。
天后摆弄好一盆牡丹花之后，走到幼天子身旁，“当初龙口渡之事，我确实是犯了大错。”
“我没有想到李长青能够这么快走到这一步，以至于失去了收拢他的最好时机，如今也不过借助着他老师许三有的名分将他圈在宫中，不让他帮忙崔溟沧已经是幸事，你苛求于他，只会让他越走越远。”
“记住，为君者，喜怒不行于颜色。”
幼天子调整了一下心态，明白了过来，说道，“朕明白了，只不过这些天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招揽李中郎，让他诚心归附，所以有些焦急了。”
天后目光幽深，看向大殿之外，“其实刚刚李中郎的意见，还隐藏了第二层含义，或者说是他选择的路。”
幼天子凝神，好奇地问道，“什么路？”
天后理了理手上的护甲，“他如今实力深不可测，就算是面对诸天神佛，也能够独占鳌头，如今大周世界升格在即，又有诸多隐藏秘辛，他自然想要占据最大的好处。”
“你说他有实力，有谋划，现在却没动手，还差什么？”
幼天子瞬间明悟了过来，“差一个大义！”
“国之重器，惟祀与戎，这就是他等待的大义！只要他借助这个大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诸多降世谪仙，将他们赶出大周，他自己就可以夺得最大的好处。”
“怪不得今天大殿之上，他提出了这个建议之后，其他中书郎没有趁机将这件苦差事扔给他，因为这样就会正中他下怀！”
天后点头，“确实是这样，他当初愿意进京，除了我以许三有的名分逼他之外，更加实际的一点，就是如今我大周仍然掌握着天下大义。”
“这一点即使对于仙佛来说都极其重要，不然人道气运掣肘，就算神通再强，也难得天数。”
“今日长青道人提出‘国之重器，惟祀与戎’，就是给我们娘两一个选择，征伐天下，扫荡乾坤。”
天后收敛笑容，身上一股气势勃然而发，不怒自威，一点都不亚于男子。
幼天子也听得心情激荡，问出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如果他真的扫荡天下，这天下还是我们大周的吗？”
天后对这一点倒是没有疑惑，她回答道，“放心，这人道天下，与他道途无益，他不会妄取，如果我们真的选择了这条路，长青道人自然不会心有二意，会全心全意辅佐你。”
随后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征伐天下，扫荡乾坤，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幼天子疑惑地看向母亲。
天后解释道，“如果如今大周危在旦夕，或者我们只是争龙的诸侯之一，我当然会毫不犹豫，直接押注长青道人。”
“但是我们如今并不是毫无退路，甚至还有很多的选择，如此多的选择之下，全然押注长青道人一人身上，无论他有多惊才绝艳，但是与域外不知道多少仙佛为敌，我不敢赌，至少不能够将赌注全下在他一个人身上。”
幼天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打天下和坐天下毕竟不一样。
打天下需要的是勇猛无前的冲劲，但是坐天下需要的是有进有退的谋划。
“那母亲的意思是？”
天后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我大周掌握着人道正统祭祀，但你知道为何那些仙佛都不直接投靠我大周，而愿意选择掌握一地的望族吗？”
幼天子悚然一惊，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这半年来仙佛降世不断，但是似乎除了李长青之外，没有其他仙佛主动投靠大周。
“祂们同样怕输！”
天后笃定地说道，“大周掌握人道祭祀，如果有大周直接赦封，那么域外仙佛根本就不用忌惮世界意志反噬，但同样的，如果受封于大周，祂们就会直接与我们气运纠葛，若是大周真的一夕覆灭，即使是住世地仙恐怕也会危在旦夕。”
“相较之下，各地的名门望族就要好很多了，虽然降临世界需要更多的谋划，但是脱身也更加容易，说不得还会秉持从龙之功，在地仙之道上大进一步。”
幼天子听完了天后的推断，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母后坐镇，那些域外仙佛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天后哂然一笑，“或许我们可以看一看这些仙佛们究竟有多少成色。”
“母后的意思是？”
“我欲举行群仙宴，到时候邀请这些降临的域外仙佛来京华，自然可以甄别出优劣和祂们的心思。”
“至于那些心怀不轨的域外仙佛，自当讨伐之！”
幼天子眼前一亮，这确实是好主意，将域外降临的仙佛分化，在以李长青这柄利剑讨伐，大周自然能够掌握大义，稳坐钓鱼台。
他兴奋地说道，“母后，这群仙宴朕想要让李中郎主持。”
天后颔首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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