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见慕容恒望着红衣女子一脸迷茫，嬴抱月又打消了心中这个想法。
慕容恒一直呆在淳于夜身边，如果这名少女真的和淳于夜是青梅竹马，慕容恒瞧她的眼神不会这么陌生。
“你不认识我倒也正常，”红衣女子一甩马鞭，“达慕大会时我一直坐在帐篷里。”
真正上场的都是她的父兄，她只待在帐篷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看着各部落里的青壮们互相比摔跤比骑射。
“你当时个头还挺小，却连摔赢了几个大块头，里面还有我们须卜家的人，”红衣女子望着慕容恒眯起眼睛，“所以我就记住你了。”
“淳于夜的手下，倒也不全是孬种。”
慕容恒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低头行礼道，“能被阏氏记住，是小人的荣幸。”
“你都是一城之主了，算什么小人，你又不是淳于夜的家奴，”红衣女子笑了一声，“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乌日娜。”
果然这名女子叫作乌日娜。
虽然乌日娜这么说，但慕容恒退后一步，一脸恭敬道，“小人在城内备了酒席，还请阏氏赏脸入城。”
“哼，你这人怪没趣的，”乌日娜皱了皱眉头，伸手抚了抚手臂上的黑雕。
“酒席就罢了，给我的黑雕准备三头羊，务必要让它吃饱了。”
“三头羊……”
慕容恒神情有些异样，三头羊不是小数目，相当于普通牧民家庭半年的收入。举办宴席也要杀羊，给人吃没什么，可现在这些珍贵的羊羔却要喂到牧民们最恐惧的雕的嘴里。
他看了一眼乌日娜手臂上的黑雕，迟疑道，“这是阏氏您驯服的雕？它要进城么？”
这样大一只黑雕进城，实在是容易引起恐慌。
“那是当然，”乌日娜昂着头，瞥了一眼慕容恒身后跪的密密麻麻的人群。
“话说小城主，你这些领民们的胆子可真够小的，”她嘲讽道，“只是看见我的博日格德就都吓破了胆。”
慕容恒低着头，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抬起头来，脸上依旧保持谦卑的笑意，“我们这里都是小地方的人，从未见过被驯服的雄鹰，还请阏氏不要见怪。”
不如说连他直到现在都很难相信，这个女子居然真能驯服一只翱翔九天的黑雕。
慕容恒抬起眼帘，偷偷瞥向那只蹲在乌日娜手臂上的黑雕。
就在看见雕眼的瞬间，这只黑雕的眼睛往下转动，看了他一眼，慕容恒忽然愣了愣。
但乌日娜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她高傲地哼了一声，架着黑雕向城内走去。
原本跪在地上的民众再次慌乱起来，纷纷向两边让开，但因为之前跪得密密麻麻，很多人只能在地上爬。
“喂，你们这群傻瓜！别乱动！”
慕容恒身边的长老继续大声呵斥，但乌日娜架着黑雕走得太快，有牧民被撞得七荤八素，一抬头就看见黑雕的翅膀从眼前掠过，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
“一群蠢货！”
长老们气急败坏地大骂，但问题不是民众过于慌乱，而是乌日娜架着一只雕还不看前方一味地横冲直撞。
慕容恒咬了咬牙，身影一掠就想去抓乌日娜的手臂，他也顾不得冒不冒犯了，只希望能阻止民众再起骚乱。
“你这家伙……”
乌日娜手臂被人拽住，怒气十足地回过头正要发怒。
就在这时，两人身边忽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阿娘！”
正在人群中躲避着踩踏的嬴抱月听见这个声音，心中忽然一突。
这个孩子的声音，她好像在哪听过。
“赫里，那是……”
她看向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赫里，发现赫里眼神发直，正死死盯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
嬴抱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瞳孔微微收缩。
在人潮涌动中，一个才两三岁的小男孩被搅在人堆里，一边挣扎一边哇哇大哭，身边却没有父母的踪影。
这孩子很显然在人潮中和父母挤散了，更要命的她认识这个小男孩。
嬴抱月扬起头在人群中搜寻着，果不其然在离小男孩十几步远的人堆里，她看见了满脸惊惶的苏雅。
这个小男孩正是苏雅的儿子。
“嘎鲁！”
“站在那别动！”
赫里大声呼喊着小男孩的名字，但对于一个刚满两岁的孩子而言，根本不能指望他能听懂。
偏偏这时乌日娜带着黑雕正好走到了附近的位置，人潮顿时变得更乱，嬴抱月眼睁睁看着苏雅被冲得和自己儿子越来越远，嘎鲁也因为慌乱开始猫着腰在人腿下乱窜。
这样下去不行。
嬴抱月猛地一推赫里的肩膀，“你还不快去啊！”
此时能将嘎鲁救回来的就只有赫里，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杵着不动。
“可是……”
“萨仁，你不是修行者，这里对你太危险了。”
赫里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外甥，额角凸起青筋，“大当户说了，我要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我不会有事的！”
嬴抱月气急，大力推搡赫里的肩膀，“不用管我，去救你外甥！”
可是赫里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嬴抱月发现原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小男孩居然误打误撞地向他们两人跑了过来。
“赫里，快看！”
她松了口气，赫里望了过去，绷紧的身体也终于松弛了下来。
“嘎鲁！”
赫里猛地张开手臂叫道，“到这来！”
小男孩仰着脖子，低头在无数牧民的大腿间穿梭，闻声向他们俩人这方向跑来。
远处人群里苏雅双手合十，看见儿子向赫里和嬴抱月所在的方向跑去，顿时喜极而泣。
慕容恒一边和乌日娜周旋，一边也在关注着人群中嬴抱月和赫里的动静。
看见嘎鲁跑了过去，他也松了口气，但就在这时，一股腥臭味从他身边传来。
等他察觉到这是什么时，一切却都晚了。
“嘎鲁！快过来。”
这时嘎鲁终于要跑到嬴抱月两人身边了，嬴抱月弯腰，向他招手。
“嘎鲁！这边！”
这时大部分的成年人都挤入了城内，赫里望着在人群缝隙中奔跑的外甥，向他张开手臂。
看见两人即将拥抱，嬴抱月嘴角腾起一丝笑意，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就在嘎鲁即将跑到他们身边的一瞬间。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嘎鲁的身后升起，利爪抓住小男孩的肩膀，腾空而起。
草地上，只留下几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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